“原來神戰遺蹟的黑夜是這個樣子的啊……”
望著驟然變得漆黑的天空,斯諾坐在黑珍珠號的船頭,手指輕輕的在琴鍵上跳躍,在無窮無盡的刺耳囈語中,奏出一支空靈的夜曲。
雖然經過了那片被金色的光芒所籠罩,有著陣陣嘆息的海域,但斯諾並沒有對那具屍體動手,或者說,現在的他,還沒資格對那具屍體動手。
遠古太陽神的殘缺屍骸,哪怕已經失去了褻瀆石板,失去了非凡特性,祂仍舊是準舊日的血肉,不到天使層次,哪怕有源質護著,斯諾也不敢與之接觸。
此次來這片神戰廢墟,就如他在塔羅會上說的那樣,是為了前往神棄之地。
不過並不是為了去了解什麼情報,而是為了取一件東西——
一件無法……或者說很難透過獻祭之門的東西。
這條路漫長而枯燥,不說神棄之地之旅,光是在神戰廢墟往返所需要花費的時間,預計都在兩個月以上。
這麼唱一段時間,斯諾自然不可能任由它白白浪費,扮演卡爾之龍,或者說對抗卡爾之龍的副作用,就是他給自己安排的“作業”。
而扮演的方法,就是晚上不睡覺。
這在別的地方停息來好像就是個笑話,但在這片充斥著黑夜女神神力的虛幻廢墟之中,卻是一件極度危險的事情。
在這片包含著神秘夢境的黑夜中,不睡覺的話,隨時都可能消失。
但斯諾卻反向的利用著這份壓力,因為卡爾之龍,本質上是“不存在”的。
因為“不存在”,自然也就不會消失,但若是真的放任“不存在”,斯諾反而會因為自我認知而消失。
所以,在這片黑夜中,斯諾必須反覆的改變自我認知,在正常情況下,要認知自己的存在,以保證自己不會消失,但在黑夜中隱秘力量被觸發的時候,又要立刻切換為不存在,以躲過黑夜的隱秘。
不斷交替認知是非常危險的事情,即使斯諾已經晉升有一段時間,也仍舊隨時可能玩脫。
而這種刀尖上起舞的緊張感,才是磨礪斯諾意志的最好磨刀石。
至於真的玩脫……他留下了一個分身,一個假身,以及一些回憶,如果自己真的“消失”了,便想辦法在黑天鵝堡的先祖、貝克蘭德的分身又或者塔羅會小夥伴們的記憶中復甦,當然,這種復甦究竟是否能起到效果,斯諾自己也沒有太多的底氣,不是他做不到留下更周密的退路,而是一旦有了明確的退路,這場旅途所帶來的效果就會大大降低。
就如某鈔能力者爬牆一樣,無法逃出生天,只是因為身上綁著安全鎖,只有捨棄保險,孤注一擲,才有可能真正成功。
畢竟,膽怯、懦弱,都是自我認知所要面對的障礙,而序列二的晉升儀式,可沒有任何保障可言。
連對抗自己的認知都不敢,在將來面對無數“觀眾”的認知時,又怎麼可能會成功?
數十分鐘後,黑與白再次交替,天空一瞬間便切換到了正午時分,沒有太陽,沒有云朵,彷彿從異空間直射而下的光芒將整片天地染成金色。
斯諾停下演奏,開啟一隻放在甲板角落裡的盒子,隨著層層靈性封閉被解除,內裡的水晶瓶再次暴露在空氣中。
天地間的光線彷彿自發的開始朝著那隻水晶瓶匯聚,而斯諾則靠在一旁,開始看著伊蓮和莉莉的互動。
這也是他帶著這倆上船的根本原因——若是讓他一個人完成這場很可能超過三個月的旅途的話,恐怕很難錨定自我認知。
畢竟,人類的認知是透過對比來實現的,如果沒有“別人”,那又該如何認知“自己”?
莉莉盲目吃魚,伊蓮緊張兮兮,在兩人的襯托下,斯諾漸漸的找到了自己所應該存在的“位置”,他放鬆精神,只保留對自身的基本認知,讓黑夜中緊繃的情緒稍稍得到緩解。
雖然對這片海域怕得要死,伊蓮仍舊硬撐著呆在甲板上,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沒心沒肺的莉莉說著話,一邊謹慎的掃視著四周。
雖然斯諾交給她的《神戰廢墟須知》中,標註了大量不能看和不能聽,但她卻不敢躲進船艙當鴕鳥,因為神戰廢墟的晝夜交替非常的無序,也許三四個小時,也許幾十分鐘,如果無法在天黑時第一時間入睡,她不敢保證自己不會消失。
相比之下,莉莉就顯得很豁達,她的身上有著一種貓咪特有的慵懶,如果不是為了吃魚,她完全可以連續睡上幾個日夜輪轉。
“也不知道現在克萊恩動手了沒有……”斯諾瞥了一眼那隻金色的水晶瓶,腦中隨意的放飛,但在短暫的情緒釋放後,他又收斂起思緒,主動切斷聯絡分身的念頭。
為了保證這次“自我認知”的效果,他切斷了全部與外界的聯絡,包括分魂與假身,也包括那些祈禱的信徒。
所有的祈禱回應、法術準備都被他丟給了黑天鵝堡裡當訊號基站的猴子分魂,畢竟錨這玩意雖然能協助穩定自我,但在斯諾有意鍛鍊自身,認知自身的情況下,錨所傳遞而來的認知,很有可能變成汙染他自我認知的毒藥。
他可是還沒忘記,自己源質的背後,那個連記憶都很難做到的存在。
“我不是悖論,不是無所不能的惡魔先生,只是一個金手指稍大的普通穿越者。不能被他人眼中倒映出的強大而欺騙,要認識自己的弱小……”
斯諾心中告誡著自己,不是因為以前他不懂這個道理,而是隻有到了他真正有實力的時候,才有資格去面對自己的弱小。
——弱小的時候,哪怕只是虛假的強大,也是必須維持的偽裝。
水晶瓶再次溢滿金色,斯諾擰緊瓶蓋,將旁邊的一隻同樣形制的空瓶開啟。
天空中如同直射的陽光彷彿順著無形的漏斗湧入瓶中,給水晶瓶外壁的符文上染上淡淡的金色,就在斯諾打算和莉莉要一條烤魚的時候,天色卻再一次暗淡下來。
沒有任何的遲疑,斯諾反手將盒子改好,隨著層層靈性之牆再次將那裝有許多水晶瓶的盒子封閉,莉莉和伊蓮也找好了舒適的位置,快速進入了沉睡。
完成了對陽光采集瓶的封裝,斯諾再次回到鋼琴旁,不過這一次,他沒有彈奏,只是靜靜的凝望著夜色,在無限的靜謐中,眺望著遠方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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