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天後。
又一日傍晚。
紅纓正在破廟中小心清洗著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傷口,時不時眉頭一皺,顯然在忍著痛。她身上傷疤很多,有的是在五虎寨的時候留下的,已經漸漸淡去。有的是在這間破廟中留下,還很顯眼。
這時候。
外面忽的傳來聲音:“紅纓姑娘。”
紅纓一聽,忙將衣服穿上循聲迎將出去。
就見在破廟破門外,前天早上才目送著離去的兩兄弟不知何時又折回來。
正是周衍與周顯。
紅纓跟二人見禮,問道:“二位少俠怎麼又回來了?”
“忽然想起來,還沒告訴紅纓姑娘我們兄弟的名字。”
周衍衝紅纓笑著,指了指自己,又指指二哥,介紹道:“我叫周衍,這是我二哥周顯。”
“原來是兩位周少俠。”
紅纓有些茫然,不知這是鬧的哪一齣。
一旁。
周顯看著紅纓,臉上也帶笑,道:“我跟老四思前想後,覺得將你一個人留在這裡不大妥當。你要是願意的話,不如跟我們一道做個伴,四處看看。人生還長,山河甚廣,窩在一處太可惜了。”
“我——”
紅纓怔住。
她沒想到,自己這樣一個殘敗之軀,又毀了容,居然還有人願意跟她作伴。她心底稍稍被觸動,卻搖搖頭:“多謝二位少俠好意,紅纓在這破廟就很好,不願出去。”
二人願意帶她,許是可憐她。
但是紅纓很清楚,這兩兄弟不論是行走江湖還是做其他什麼事情,帶上她這麼一個女子,無論如何都會受到拖累。
她不想成為拖累,更不願拖累這兩個好人。
周顯看穿她的心思想,笑道:“這破廟有什麼好待的。不瞞紅纓姑娘,我家老四有嗜睡症,隨時隨地都能睡著,趕路時一直要我揹著。姑娘如果願意同行的話,也可以幫我分擔分擔。”
“二哥說的沒錯。”
周衍見紅纓看過來,認真點頭道。
這當然是藉口。
隨著習武進度的加深,周顯的身體明顯強大起來,力量、耐力都更強,揹著周衍在山裡走上一天也不會像前幾天那樣累的半死。
不過也不全是藉口。
如果多個人同行,周顯就不用一個人又要揹著周衍,又要在深山老林中持著一口鋼刀開路,總歸能輕鬆些。
但是他們兄弟這樣說,更多的還是喜歡這個女子,願意跟她親近。心想著相遇有緣,又對紅纓的自強自立的性子很是敬佩,因此不忍她一個人在這破廟中,一輩子就這樣糊弄過去。
存著這樣的心思,前天兩兄弟不告而別就沒有繼續往北面去,而是先去了紅纓所說的仁化縣,打聽到縣中的確有那樣一家富戶,跟紅纓說的對得上。接著二人又去到轎子山找到五虎寨,寨中滿地屍骨空無一人,跟紅纓所言也沒什麼出入。
於是在將五虎寨中的金銀財寶用封存術取走後,周衍跟二哥一合計——
同是苦命人。
紅纓又是知恩圖報的性子。
周衍跟周顯對紅纓又十分敬佩,十分喜歡。
再加上週衍在跟紅纓接觸時,載入副面板靠著‘心靈傳動’的被動,也只在她身上感應到感激、祝福等等情緒,沒什麼壞心思。
綜上種種。
因此在確認紅纓沒有說謊後,周衍跟周顯就折返回來,準備帶上她一起。
人生難得遇到對的人,遇到合心意的朋友。
他們這算是幫襯朋友一把。
也有一部分是想著以紅纓這種性格,如果習武,有周衍的治療術相助,她將來成就必定不會小。
獨居山林太可惜,紅纓值得有更好的人生更好的未來。
當然,這一切還是要看她自己的意願。
“我可能背不動四少俠。”
紅纓看眼周顯,又看向周衍,心中作難。
但分明已經鬆動。
“哈哈!”
周顯聞言大笑道:“紅纓姑娘答應就行。只要肯吃苦,三五天後,保管背得動!”
聽到這裡,紅纓再不忸怩,她也不是這種性子,當下點頭道:“聽二位少俠的。”
“都是一家人,就別叫少俠了。”
周顯見紅纓應下,非常高興,語氣愈發親善親近:“我們兄弟五個都是男丁,家中無姊妹。紅纓姑娘如果不嫌棄,就叫我一聲二哥,叫老四一聲四哥,以後我們就是親兄妹!”
“二哥。”
“四哥。”
紅纓低下頭,衝周顯、周衍行了個萬福,眼眶已經泛紅。
“紅纓!”
周衍跟二哥連忙扶起紅纓,全都歡喜不盡。
……
當晚。
三兄妹吃了頓好的。
紅纓毀了容,聲音也嘶啞,乍一看還以為二十多,但其實她今年才十七歲,比周衍大一歲。但周衍不管,只讓她叫自己四哥,他管她叫紅纓妹子。
吃完飯。
周顯去收拾。
紅纓想去幫忙,被周衍叫住。
“讓我看看你的傷。”
周衍叫住紅纓,讓她取下剛吃完就又帶上的麻布面巾。剛才吃飯的時候周衍就注意到,紅纓吃飯、坐立的時候,眉頭都有輕微的波動,身體也有些僵硬跟扭動,應該是傷痛不少,不止是臉上,身上必定也滿是傷痕。
於是吃完飯,周衍就準備給她治一治。
身上的傷勢好說,只是這張臉是紅纓自己劃的,要不要治好要不要恢復,周衍也要尊重紅纓自己的意思。
他讓紅纓取下面巾,看著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傷疤,能想象到紅纓在自己臉上劃出這一道道傷痕時的心情跟絕望,周衍看一眼,不忍多看,就問道:“我幫你消了這些傷疤?”
“四哥——”
紅纓一怔,旋即道:“不用了,長得好看不是好事。”
“長得好看又不是你的錯。”
周衍搖搖頭,他有心再勸勸,但是見紅纓眼神堅定,就不再堅持。反正他有真本事,隨時都可以幫她治好,這種事情還是要等她自己想通才行。
於是周衍退一步道:“那你身上的傷我給你治治,明天就得趕路,你這樣可沒法上路。”
“嗯好。”
紅纓這下點頭,她現在最怕的就是拖累周衍跟周顯。
見紅纓應下,周衍讓她轉過身去,假裝運功。
紅纓手捏著衣角,身體緊繃,心裡一陣掙扎後,正準備脫衣服的時候,忽的覺得身上一陣暖意涼意交替,舒服極了。
只須臾後。
一身病痛似乎就如冰融化,全都不見,身體各處無不通透如意。
“好了。”
聽到周衍出聲,似是收功。
“這就好了?”
紅纓立馬回過頭看向周衍,心中暗道一聲,又悄悄扭動身體感受一番,眼中滿是驚奇。
周衍瞧見紅纓的小動作,笑道:“去洗洗吧,臉也洗洗。臉上我稍微給你治了下,傷疤還在,不過差不多變成老疤,應該不疼了。”
“嗯。”
紅纓應聲,起身就去準備洗漱,準備好好看看。走了兩步後,才想起來還差點什麼,就忙的回頭,衝周衍道:“謝謝四哥。”
“去吧。”
周衍擺擺手。
從明天開始,紅纓就要跟他們一起上路。
從今晚開始,他們就要在一起習武。
周衍的許多本事是瞞不過遮掩不住的,早晚都要給紅纓知道,周衍也沒想著處處避著防著,沒必要。
略微將這些魔法往奇術、奇功的方向靠,能說得過去就行。
但他絕口不提這些,任紅纓去猜去想。
以紅纓的性子跟聰慧,想來也不會問。
心照不宣即可。
周衍兩世為人、八年磨難,再加上有‘心靈傳動’的被動,對自己看人的眼光還是有幾分信心的。
紅纓的人品不差。
否則他跟二哥也不會特意為她耽擱三天。
既然已經接納她,就沒必要處處防著。周衍今後要跟人接觸的地方還多著呢,人與人之間本就不應該只有防備跟算計。
周衍目送紅纓去破廟神像遮擋的那一面,然後閉上眼,又進入雷林世界。
等到過了會兒。
周顯已經收拾好,在站樁吐納,這一邊紅纓也清洗好,走出來。
她已經將身體清洗好,更是伴著星星點點的月光將全身上下仔仔細細的檢查過,發現身上那些明傷暗傷真的全都消失不見,身體潔白光滑,彷彿又回到半年前富家小姐的時候。
這讓紅纓一時有些恍惚有些驚奇。
再端一盆水出去,看到臉上的傷疤也淡了許多,不再是之前的猩紅顏色,雖然看上去還是有些難看,但已經不再嚇人。
這是紅纓可以接受的。
她摸摸臉,對著水中的自己笑了笑,就深吸口氣,轉身又進入廟中。
剛一進來就聽到周顯在喚她:“紅纓,來,過來,今晚開始你就跟我們一起習武。”
“好的二哥。”
紅纓應聲,聲音依舊沙啞,但已經不再像前幾日的嘶啞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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