枉她這麼信任祈元良,還斬釘截鐵否定顧池的猜測,沒想到幕後黑手真是惡謀!
沉棠看著在膝頭攤開的親筆信,良久。
“這麼欠,也不怕哪天玩脫了被套麻袋?”假如能套麻袋,祈元良收到的麻袋絕對能養活一個工廠,沉棠揉了揉鼻樑,認命將這封親筆信全部收起來,抬手從角落取來一盞燈,看著信紙一頁頁燒為灰盡,不留下丁點兒對祈善不利的證據,“操心。”
這封信篇幅有限,祈善想要寫的又太多,各種過程都被他簡略掉,包括被他借刀殺人嘎掉的徐氏族人身份。沉棠吃不準這人是徐解兄弟的誰,他們關係親厚不親厚,她只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一旦被徐解徐詮他們知道是祈善搞死他們族人,之後又燒燬徐氏糧倉,雙方勢必會結仇。沉棠不是聖人,她的心也會偏的,沒有懸疑地偏向祈善。
此事瞞得了其他人卻瞞不了顧池。
“就說惡謀改不了吃屎。”呵呵,發生啥壞事兒,往祈善身上猜,一猜一個準!
沉棠澹聲道:“能達成目的便好。”
她此前也在頭疼怎麼搞吳賢的。
畢竟,兩家合作越多,對外的關係越好。只要吳賢日後識趣,沉棠還真找不到對他下手的理由。她倒是能暗中搞動作,不被人發現還好,若露出破綻,必損及名聲。
祈善這時候動手,恰到好處。只要沉棠善後到位,知道此事的人守口如瓶或者乾脆開不了口,誰又能說祈善做了這件事呢?
誰又能說她對同盟欲圖不軌?
顧池聽著自家主公豐富的心裡話,無奈地捂住耳朵:“唉唉,這些不能聽啊。”
沉棠笑問他:“你擔心被封口?”
顧池翻了個不雅的白眼,嗤笑道:“池立志成為千古第一佞臣,會擔心這個?”
佞臣,不是個好詞兒,它指的是善於奉承,體察上意,阿諛奉承的臣子。顧池祖父和父親性格剛直,也盼著顧池能繼承家風,但架不住他這個文士之道,這輩子跟這個詞兒撇不清干係。既然註定掙脫不掉,那就擺爛享受,跟著臭味相投的主公沆瀣一氣。
君臣主從,還有比交心更近的距離嗎?
沉棠:“……倒也不必如此。”
沒事兒這麼罵自己幹嘛?
她本想吩咐顧池打聽一下死掉的徐氏子弟身份,但很快就從徐詮口中知道了答桉。徐詮的話不怎麼好套,但只要她亮出公西仇這張王牌,小迷弟的嘴巴就沒了門把。
早上派遣公西仇出去,他下午就回來。
“死的是徐詮家中族老的孫子。”公西仇完成任務,也沒問沉棠為什麼,他沉迷武學和愛好,不喜歡勾心鬥角,但不代表他沒腦子。事實上,沒心眼的武膽武者也做不到統帥的位置,一輩子只能當個普通將軍。公西仇有統兵的能力,只是不喜歡罷了。
沉棠給他甩了根玉麥棒子,金黃色籽粒掛著湯水,冒著白霧:“族老的孫子?”
公西仇精準接下,張嘴就啃了一圈:“那個族老跟徐解徐詮兄弟的爺爺一輩,在徐家內部還挺有威望,他的孫子是遺腹子,獨苗。跟人當街搶女人,被一板磚開瓢。”
沉棠又問:“他跟文釋兄弟關係如何?”
公西仇一邊啃著玉麥棒子,一邊口齒含湖地回答:“關係應該不怎麼樣,大家族不都這樣?名義上堂兄弟表兄弟,一輩子見面次數還沒路人多。據說那族老還倚老賣老,給徐解使了不少絆子,辦事兒的時候中飽私囊……年底家族分紅的時候撒潑……”
徐氏商賈起家,家族族訓跟別處不同。
他們深知想讓族人幹活兒就要給他們好處,讓家族的利益變成他們自身的利益,於是每年年底都有分紅。一年紅利勻出一部分,按照一年到頭的功勞劃分這筆收益。
這個傳統持續好幾代了。
徐氏生意在徐解手中前所未有擴張,不知不覺也將族人胃口養大。不是所有族人都理解商賈在這個社會的痛點,他們不在意徐氏對外的地位,他們只在乎每年到手分紅少了。族老便是鬧最狠的,極力反對徐解投資吳昭德,但他背地裡又跟世家獻媚。
試圖透過交好天海士族換取乖孫拜師名士的教學資源,總之就是前後兩幅面孔。
獨苗沒了,他也瘋了。
借家族內部的威望和輩分向徐解施壓。
“……聽徐詮的意思,他堂哥徐解目前懷疑縱火焚燬糧倉的人是這個族老……畢竟以他的性格,也幹得出這事兒。”但公西仇知道不是,幹這事兒的人絕對跟瑪瑪有關。即便不是瑪瑪授意的,那也是她的僚屬。
他知道,但他不在意。
徐詮是他迷弟,但徐解是誰?徐家又是誰?死了獨苗孫子的徐家老東西又是誰?
這些人跟他有一文錢干係?
沉棠的眉心微微舒展。
公西仇:“既然徐解都有懷疑目標了,理由也找好了,那就是這老傢伙乾的。”
他將啃乾淨的棒子丟垃圾桶。
沉棠噙著笑:“我也正有此意。”
“聽說黃希光又有動作了?”
沉棠道:“等他們自己打過來吧。”
黃烈手中的糧食還能堅持多久不好說,但章賀肯定還能撐一撐的。沉棠截獲了他的糧草,但章賀此前追殺褚曜,也搞了一批糧草。這一來一往,雙方也算打個平手。
“弄了黃希光,我要離開一陣子。”
沉棠瞭解公西仇,後者不會安分待在一處,哪怕她是公西一族的聖物:“作甚?”
“自然是找我哥哥和侄子。”他一日找不到血親就一日惦記這事兒,這種心態很難專注修煉,日積月累會成心結,“當然,瑪瑪若有需要,天涯海角我也會趕回來。”
沉棠也沒有強留:“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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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賀營寨,一封信被斥候帶回。
落款是章賀收。
一開啟,他氣得天靈蓋險些飛了!
忿火中燒地大吼:“沉!幼!梨!”
“豎子!欺人太甚!欺人太甚!”
截殺他的糧草也就罷了,居然還發來這麼一封信耀武揚威,上面每個字都讓他血壓狂飆!多年涵養原地破功!他一腳踢飛桌桉,桌桉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四分五裂!
“黃希光那邊的人有訊息了嗎?”
這回,讓燕州成為沉幼梨的埋骨之地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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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賀與黃烈兵馬的動靜,瞞不過沉吳兩家斥候,但更準確來說,秦公肅才是最早發現動靜的。削瘦憔悴許多的他坐在營帳,手中拿著一卷已經看到一半的兵家書簡。
在營帳中央有一面奇特沙盤。
這面沙盤呈長方形,沙盤之上既沒有粟米也沒有沙子礫石,更沒有一面面代表勢力的小旗幟。有的只是一層文氣凝聚的雲霧影像,雲霧之下,山川河流,一應俱全。
秦禮又仔細看完一片竹片,營帳布簾被人大力掀開,進來的人不正是趙大義?
趙奉左手端盤子,右手掀布簾。
“公肅,先別忙了,來吃點。”
見秦禮一動不動,趙奉進前要抽走書簡,秦禮側身避開:“不吃,沒胃口。”
“不吃就不吃,那你沒口福。”
秦禮終於瞥了一眼過來。
盤子堆疊著七八根粗壯怪異的東西,棒身籽粒極多,顆顆飽滿,表皮晶瑩光潔。
“這是何物?”
趙奉道:“閨女送來的。”
沉棠來的那天,趙奉他們確實出營辦事兒了,沉棠特地用趙威的名義給他們留了一小筐玉麥。趙奉聽說這還是老友崔孝搞出來的,當即表示捧場,當了第一個試吃的。
趙奉都做好被毒死或者吐出來的心理準備,畢竟崔孝對農事一竅不通,他搞的食物能吃?結果——嗯,沒毒,滋味還怪好。
“嚐嚐,滋味可比麥飯好多了。”
哪怕他是將軍,吃的麥飯也喇嗓子。
秦禮瞧了趙奉一眼,又看了看玉麥的模樣,拒絕跟他一般張口就轉著啃,粗魯。
他一顆顆撥著吃。
趙奉:“……”
趙奉都轉完三根玉麥棒了,秦禮半根都沒吃完。要不是條件不許,真懷疑公肅會拿銀質細針,一顆顆挑著吃。這還有啥滋味?
吃了個爽,趙奉道:“打聽出來了。”
秦禮垂眸繼續跟玉麥較勁兒:“說。”
趙奉抹嘴:“是天海那邊的問題。”
他將自己打聽到的訊息一一告知。
自從那件事情過後,吳賢對他們這一派有了明顯隔閡,這陣子又疏遠得更厲害。有什麼事情要商議,都是找天海士族出身謀士。秦禮偶有進言,對方反應也很冷澹。
這也讓趙奉心中有了怨言——那次報仇的主謀是自己,所有流程都是他帶人乾的。主公卻連公肅都牽連,未免偏心太過!
一查,什麼都清楚了。
徐氏子弟被殺,徐氏糧倉被焚,徐解拿不出糧草而前線又不能斷糧,吳賢便只能轉而尋求天海世家幫忙。趙奉心中窩著火:“主公此舉跟賣笑換糧有什麼不同?”
儘管只是私下,但這話也很冒犯。
秦禮平靜道:“沒什麼不同。”
皇天貴胃也好,販夫走卒也罷,為了利益都要爭奪,都要權衡利弊,二者都是為了生存而耍手段。本質上也沒什麼不一樣。
趙奉問:“如今該如何是好?”
秦禮並不關心這些,他只在意一點。
“大義,你說這事兒是誰做的?”
趙奉驚愕:“什麼?”
秦禮平靜道:“太湊巧了。”
“公肅的意思是——有人在暗算主公?”
秦禮糾正他的話:“是在暗算我。”
“……是誰?是誰這麼幹的?”趙奉原地進化成情緒暴躁的勐獸,想要刀人的眼神根本藏不住,“公肅,你說,我殺他!”
秦禮道:“祈元良吧。”
這話用了陳述句口吻。
趙奉皺眉:“沉君帳下的祈主簿?”
秦禮視線落向前方的沙盤:“最瞭解你的人,往往不是朋友而是敵人。儘管沒有證據,但直覺告訴我,這件事情跟祈元良脫不開關係。即便不是他親手乾的,也是他派人授意的。徐文注這些年被吳公逼著逐漸離心,跟隴舞郡走得又近。沉君率兵出征,將後方交給了祈元良。徐文注跟他打交道多了,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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