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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47章 知闻九类(1/2)

作者:情何以甚
天凰空鸳和尸凰伽玄,已经接替了烛九阴和混沌的权柄,是山海境现在的主宰。他们是山和海、天与地,也代表永恒存在的统治者与反抗者。
不出意外的话,当伽玄和空鸳的故事落幕,翡雀和练虹就会成为新的山海境掌控者。
旧的故事不断凋零,新的故事不断发生。没有谁是不可取代。
世间凤凰有九种吗?
好像是的。
但革蜚隐约记得,凤凰五类方是正说。
可是他也不能够确定,因为这个念头太恍惚了,他自己都觉得像是错觉!关于凤凰的记忆,倒是十分清晰,凤凰的故事、凤凰的传说、凤凰的德行,甚至于九类凤凰的美丽姿态,他都记得清清楚楚。
但是凤凰五类的念头总是顽强地跳出来,像是疲惫不堪即将入睡时,那忽然涌上脑海的心事。
到底是谁记错了?
他从幻想走到现实,他已然洞真,他是“真人”!他怎么会在这么简单的认知上,有错误的想法?
“我好像听到一种说法——”革蜚迟疑着道:“凤凰一共有五类。”
“革兄可能是记错了。”范无术笑道:“凤凰九类的传说,亘古即有。九乃数之极,凤为妖之极。在妖族天庭的时代,凤族可是出过天帝的——这是从远古时代就传下来的信息,断不会有错。凤凰怎么会是五类呢?”
“我不是不相信范兄,我今天脑子确实很糊涂……”革蜚有些莫名其妙的沮丧,他强行压下这些情绪,为自己点燃斗志:“范兄说这是远古时代就传下来的信息,可有什么凭证?”
范无术只当他是开玩笑,一个真人再怎么糊涂,也不至于连常识都不记得:“这还要什么凭证啊?开蒙的时候先生就教过,‘龙君酒,飨贤才;凤九类,德不违’——儒家开蒙典籍《三字经》都写得清清楚楚,革兄出身于越国名门、又是隐相高徒、儒学精深,怎么可能不知道!”
此革蜚未经历彼革蜚之开蒙,他跟高政读书,也不可能再从蒙经开始,所以他还真的不知道《三字经》里是否有这句。
若《三字经》里真有这一句,那么凤凰九类必然是历史真相。凤凰五类只能是假说。
因为这是儒家先贤的著作,在数个大时代以来,启蒙过无数读书人!其中多少圣贤!
一人记错尚有可能,千万人、亿万人,也能记错吗?一般人记错也就算了,圣贤也能记错吗?
当然随着历史的发展,现在的《三字经》早已经不是原版,经过了许多次修订。但被修订的都是“时代的正确”,那些超越时代而存在的正确,颠扑不破的真理,却是一直延续的。
便如“龙君酒,飨贤才”,就是引龙宫宴故事,教育世人尊重贤才。这就是不会被修订的部分——或许以后龙族彻底被消灭,出于某种考虑要抹掉龙族痕迹,这句才有可能被修订。
“凤九类,德不违”这一句更是如此,所谓教书育人,其根本正是“德教”。先教为人,再教才学。在什么时代,这一句都有道理。
也就是说,凤凰九类的说法,不是今天才有,不是只有理国这么传,不是只有范无术这么说,而是从古至今,都是这个说法。
凤凰五类的说法不存在!
革蜚只觉得十分恍惚,他开始不理解自己。他不明白自己跟着高政这么久,也算读过很多书了,也是一位把握真相的洞真境强者了。为什么会在这么简单的事情上,有‘凤凰五类’这样的模糊念头,这也是现世的‘蒙昧’吗?
“《三字经》可以拿一本给我吗?”他抱歉地看着范无术,像个做错事的人:“我确实……记不得了。我拿不准。”
范无术感到了一点不对劲,因为他发现革蜚很认真,一个连自己都怀疑的真人,还能算‘洞真’吗?但他什么也没有表露,只是说道:“革兄在此稍待,我去去就来!”
不过十息,范无术去而复返。
“革兄,这是去年新编的《三字经》,暮鼓书院刊印版本。这是十年前的版本,这是五十年前的,这是三百年前的……你对照着看,我觉得什么五类九类的,兴许是误印的书版。有些书商昧良心,只顾赚钱,纸舍不得用好的,印刷也不用心,还拿精装的名头唬人。不知什么时候叫你看到,你记性又好,瞥一眼就挂心上了。”
范无术手里捧着一大摞东西,不止是不同版本的《三字经》:“这里还有《山海异兽志》,里面有很多上古异兽的记载,喏,凤凰九类的说法也有。还有我收藏的简尧年的系列画作,哦,简尧年就是我们理国历史上有名的那位画师。我的扇子就是他当年画的。”
经过这些年的历练,理国北道总管办事很见功力。革蜚只是提出一个要求,他就考虑到方方面面。
无论文字还是画作,都是历史的记录。
革蜚一本本地翻开,在不同版本的《三字经》里,都找到了“凤九类,德不违”这句话。他不停地寻找这句话,仿佛在历史长河里寻找一个个的信标,避免自己因为迷途而溺水。
他在理国画师简尧年的真迹里来回地看,尤其关注伽玄、空鸳、翡雀、练虹这四类的笔触——全是旧笔,的确有时光的痕迹,的确有五百年之久。
每一根翎羽,他都久久凝视。
真美啊!
但为什么这么难过呢?
范无术贴心地帮革蜚翻书,但在某个瞬间,他忽然一抬眸,看到革蜚的眼睛有泪。
“革兄,你没事吧?”他关切地问。
他很担心革蜚忽然又失控。这怪物疯起来,是没办法交流的,他实在不想再用自己的生死,去赌革蜚的理智。
“你放心。”革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眼睛湿润了,但很有礼貌地宽慰道:“不会弄湿你的画。”
他伸手去抹眼泪,但怎么也抹不尽。这具皮囊仿佛在眼角破了口,大江大河于此决堤。
泪到最后泛出血色。
他的眼睛在滴血!
范无术下意识地后撤了几步。
革蜚却恍似无觉。
他拿起那部《山海异兽志》,翻到记载凤凰的篇目,看到那些关于凤凰的文字和图影。一切的一切,都是那么的真切。
他忽然想起来……他什么都想起来了!他的确读过《山海异兽志》,凤凰确实是九类。
在这一刻,知识、记忆、历史、现在、幻想、现实,全都统一了真相——
千里之外的越国钱塘,这一刻狂澜骤起。钱塘大潮是万古名胜,可今朝格外汹涌,咆哮着要吞噬一切。
那千百年来无数次加固的长堤,在这个瞬间被摧垮!大水呼啸,漫卷四野!
理国义宁城的酒楼里,革蜚的脊柱都像是在视觉中塌陷了一截,他双手一松,厚重的《山海异兽志》跌落在地,发出笨闷的响。
“啊!!!”
他踉踉跄跄地跑出了酒楼,满眼血泪,其态若癫,张开双臂,在义宁城的大街上呼喊:“世间凤凰有九种!”
他不知自己为何而喊,不知自己为何而悲,他只是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勇气,忽然熄灭了所有的希望。
轰隆隆!
惊雷划破乌云。
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。
街上的行人纷纷避到两侧。
革蜚在大雨中跪了下来,像一头受伤的野兽,几乎是在嚎叫:“曰凤!曰鹓鶵!曰鸾!曰鸑鷟!曰鸿鹄!曰翡雀!曰伽玄!曰空鸳!曰练虹!”
洞真之人,今日洞察世间真相。
好荒诞!
范无术站在酒楼的屋檐下,隔着骤然披下的雨帘,远远看着那位“革真人”。他觉得这个人是非常可怜的。尽管相对于此时的理国,这位真人如此强大。
“看——那是什么?!”
长街尽处有惊声。
何止长街尽处?
整个义宁城,惊呼声此起彼伏。
范无术忍不住走到雨中,抬头往天上看。
就在他抬头的这个瞬间,雨停了。
乌云散去,华光万丈。
天穹蓝得像海,天蓝色的华光流动时,就是海风吹动了海浪。而在那无尽蔚蓝的尽头,诞生了美和强大的具象——那是一只天蓝色的的凤凰,其眸若宝石,其翎似蓝虹。当他张开羽翅,他就成为新的天空。
凤凰九类之天凰空鸳!
湿漉漉地跪倒在长街的革蜚,从嚎叫中抬起头来,被血泪模糊的眼睛,看一切都很恍惚……他亦震慑于这份美丽。也惊于这种存在。
是山海境里的那一位,还是世上的另一只?
在所有人都不知觉的时刻,一个强大的身影出现在义宁城的城墙角落。出现的瞬间,整个世界都下沉。
何止是此人?
此刻之理国,一瞬间倾注不知多少目光,或明或暗地降临了不知多少身影。而这一切,都与理国无关!
理国不是重点,革蜚也不是重点,只是伟大的画幅,恰巧在此地在此时展开——
一任天下观赏。
被雨水打湿的地面,仿佛成为一面镜子,但是并不倒映灿烂天空,而是幽深无尽,仿佛连接那传说中的源海。
啪嗒,一只靴子踏碎了水坑。陌生来客冒昧的造访,没有对理国造成任何影响。事实上以理国高层的实力,他们也只看得到天穹的画卷,很难知道就在这画卷之下,正在发生什么。
革蜚就是他们认知里的最大危险了,而这危险已经被北道总管范无术“摆平”。
但那靴子踩过的水坑里,浊水泛起涟漪。
幽暗之中也有波澜。
此后在人们的视野中,仿佛太阳跃出地平线,平地升起一团黑色的光。在这团黑光之中,舒展开一只纤羽剔透的、黑色的凤凰!
准确地说,是它的倒影从“幽海”中跃出。
它本身是从地底直接跃迁到高穹。并不带起一寸泥,并不敲碎一块砖。它是如此的纯净,是穷极想象也难以雕刻的美。
凤凰九类之尸凰伽玄!
空鸳与伽玄并飞于空,天蓝色的华光与吞吸视线的幽光泾渭分明,这一对宿敌却并未彼此厮杀,而是显出了一种异常的平和。
这还未止。
理国朝廷很是倚仗儒家,民间却甚是崇佛,历代皇室出家的都不少,境内有许多佛寺。
此一时所有佛寺钟声齐鸣,连绵钟声汇聚成无比宏大的声响,这声音是如此的神圣,像是造物主在宣告永恒。
它代表最虔诚的信仰,无可企及的力量。
山呼海啸,令人不由自主地匍匐、膜拜。
而后在那虔诚和神圣之中,诞生一只涌动无限生机的翠色的凤凰!
此凤凰一跃在天,澎湃汹涌的生机如海潮般席卷过理国山河。这个在舆图上体现为弹丸般的小国,这一刻树木疯长,花草繁盛。病者去沉疴,衰者复气壮。万象更新!新生子获得极佳天赋者,不知凡几。
那翠羽辉光流动如波光的凤凰,代表了永恒的生命力,代表不朽的力量,是一种不灭的传说。
它是凤凰九类里的……神凰翡雀!
铛!
在这般神圣肃穆的气氛里,又有悠远的一声钟响。此钟声响在连绵的钟声里,是神圣中的另外一种虔敬。
伴随此声的,是一道慈悲的佛号——
“南无……弥勒尊佛!”
一尊五官明朗的断眉的和尚,穿缁衣,踩僧鞋,合掌立高穹,口中诵曰:“昔得凰唯真点道之恩,今来偿报。须弥山照悟,在此为凰唯真护道。阻道者,如谤我佛!”
须弥山真君照悟禅师,带来了知闻钟,来到理国义宁城,为凰唯真护道!
为凰唯真护道?
愣怔地跪在长街上的革蜚,在这一刻身心俱寂。
凰唯真这就要归来?
在今天?
在这里?
这多像是一场幻梦!这真是无端的幻想!
革蜚将牙齿都咬碎,一把拗断了自己的手指!可即便是如此剧烈的疼痛,也没能将他从幻想中惊醒。眼前的一切故事,仍在继续发生。
“啊,嗬,呜呜呜……”
他用血淋淋的手,捂住自己泣血的眼睛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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