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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一章 青史第一(2/3)

作者:情何以甚
道李瘦到底是谁的“种”,他只知道李瘦是弟弟。
他不敢拦暴躁的父亲,只知道在弟弟挨打的时候,扑上去用身体挡住。
“打我,打我,父亲打我吧!我不怕疼。我真的不怕,哈哈哈!”
他每次都这么笑,他记得父亲以前很喜欢看他笑,说胖嘟嘟的,很可爱,笑起来像个肉包子。
但他的父亲……
就真的两个孩子一起打。
用拳头,用鞋底,用棍子……
这个是不孝子,那个是野种。全都是那贱妇留下来害人的孽障。不然他天生大才,怎么会醉倒酒瓮,如何会时运不济。
直到九岁那年……
他笑着捅破了父亲的喉咙,而那把剪刀,是弟弟递给他的。
他们逃离了那个地方。
后来很多年,他始终忘不了父亲当时的眼神。是仇恨、是痛苦、是怨毒,还是别的什么鬼东西。
总是一直看着他。
他不怕。
他不怕疼,不怕死,不怕父亲,什么都不怕。
他还是跟着父亲姓郑,弟弟则跟着母亲姓李。
多少年了?
这个跟屁虫黏在身边多少年了?一起走了好远的路,做了好多的事情,玩耍了好久……
郑肥不知道此刻的自己,是什么心情。
他只觉得,这真的不好玩。
太不好玩了!
这是一生之中,最让他不舒服的游戏。
他没有注意到燕子的视线,他无法注意。
他看着气息全无的李瘦,仍然感觉这是个玩笑。
“李老四,装……嗬嗬……装死玩,是不是?”
“是不是装死,你怎么不走近一点,自己看?”姜望的声音响起。
这声音是平静的,于是更显真实、有力。
他说的是事实。
郑肥这才转过头,看向站在李瘦身前不远处的姜望。
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。
“我要把你吃了!”
他用小孩子赌气式的语气,说着这样恐怖的话。提着砍刀,像一堵肉墙那样撞了过来。
身周的空气都扭曲了,滋滋滋的声响在跳跃,一种恐怖的力量在沸腾。
他真的哭得很伤心,很难过,鼻子眼睛都皱成了一团。
而姜望面无表情地提剑相迎。
心中并没有丝毫同情。
他不在意郑肥和李瘦之间有多深的感情,不在意他们是怎么想的,就像郑肥和李瘦,也从来不在意别人的感受。
他只知道,最纯粹的恶,应该死得最彻底。
他不会手软,不会手抖。
生死一条线,他要让这些人魔,都在死字那边!
刀鸣剑啸,乱石谷中,似是金戈铁马,千军掩杀。
姜望的剑如秋水明月,郑肥的刀是大江大河。
刀和剑撞在了一处,发出最暴烈的声响。
姜望连人带剑被斩飞!
人在半空,又是喷出一口鲜血。
他的心脏已碎,完全是凭借修士的体魄,暂以通天宫镇压,强行用道元维持血液运行。
面对战力全开的郑肥,根本挡不住。
在这一次直接的对撞中,更是整个人都被砍飞。
巨力压制之下,肌肉都在微颤。
是一种痛苦的表现,也是在疏散压力。
点滴力量回流,姜望在痛楚之中,不断确认自己的身体状态。
五府海、通天宫、肌肉筋骨……
迄今为止,除了第五内府还在探索之外,其余四座内府向内开辟的房间,都在三千之数。
洞察自身,如识宇宙,
尽管人身之玄秘,要穷尽一生去探索,但相较于同境修士,姜望完全可以自负地说所胜良多。
唯有在了解郑肥的同时,对自己亦有如此清晰的觉知和判断,他才敢顶着恶报神通的反击,一剑贯腹,剑撞天地孤岛。
在这被一刀斩开的时刻,他飘飞在空中如离枝之叶,手上却已经拉回长剑。
还在倒飞中的身体,在空中猛地一顿,就势翻转。人似蛟龙转,一剑升明月,剑气暴耀而出,势如相思起。
以一式相思剑式,直接地斩向了燕子!
伺机而来的燕子悚然一惊,一时连准备好的道术也散开了,身形一晃便作残影纷飞,流风四散……根本没有对杀的勇气。
恐惧是在不断加深的。
未进山谷前,姜望逼退他们的那倾山一剑,就已经令她惊惧。
而从开战到现在,她这个凶名昭著的揭面人魔,却被姜望一剑又一剑地驱赶,如赶牛羊一般,早已经印下了畏惧的烙印。
她完全感受得到姜望坚决的杀意,且这份杀意,用桓涛和李瘦的死,进行了最坚决的验证。
那些危险的预感绝非虚妄,她的逃避也不是怯懦,姜望真的想杀她,也真的有能力杀死她!
她只是在寻找机会。
围杀的机会,袭杀的机会,拖延的机会,乃至于逃避的机会。
正如此刻,她只能退。
姜望早已料定结果,长剑只一挑,好一轮皎洁明月,这边升、那边落,无比自然地转势,再次撞向郑肥。
若只从战力来考虑,身怀恶报且受伤不轻的郑肥,应当留在最后对付。
战力相对完好的燕子,应当优先解决。
但在姜望看来,这声名恐怖的揭面人魔,在这场战斗中,不过是丧胆的弱者。
空有强大的神通,却无强大的意志。
或者说,意志上的防线,已经被打破。
相较于万恶、削肉、砍头,她这揭面人魔,的确是最惜命的一个。
藏品丰富,身法绝妙。
可狭路相逢,争的是“勇”。
对姜望来说,在身体状态已经虚弱的情况下,郑肥反倒是他更要优先解决的对手。
郑肥才是恐怖的对手!
他与郑肥的正面碰撞,当然不是为了被一刀砍飞,“知见”的补充才是所求。
他需要知道,现在的郑肥是什么状态,现在的郑肥力量、速度、神通,有什么变化。
为此不惜冒险。
此时的郑肥,目染血意,面容狰狞。身上的肥肉都渐渐染上了血色,气息暴虐又疯狂,大概是进入了某种凶恶的状态。
提刀劈向姜望,那架势像极了屠夫斩猪骨,既狠又准。
杀人不过是游戏,是太简单,也太自然的事情。
这一刀下去,他只想寻回快乐。
他不在乎别人怎么样,他只想知道,自己开不开心!
生死之间,他别无所求。
这是他的道!
以“快乐”而成道途之外楼。
遥远星穹,四座圣楼之光,流落乱石谷中,沐浴郑肥之身。
怒火秘术无声崩解,五识地狱根本就被星光照破。
此刀循道而来,不许姜望遁逃。
姜望也的确未打算逃。
他甚至是撞上前去,正面相迎。目光平静得,像是要与郑肥携手赴死。待得刀锋及面时,只是一侧头!
刷!
刀锋贴着面颊而落,直接把他的右耳斩飞。
姜望浑似不知痛,人在侧头的时候已经前趋,极其强硬地撞进郑肥臂展之内,再次一剑穿腹!
郑肥庞大的身躯瞬间僵直!
直往地上坠落!
他的天地孤岛,再一次遭受重创!
一只耳,换道途一刀。一柄剑,杀天地孤岛。
等价交换可不是姜望的战斗原则,所以长相思贯腹便已出,游电经空,剑光连闪。
在郑肥五府海动荡之际,割断了他双手和右脚的筋脉!
郑肥尝试以道元强行接续,但姜望的剑气也精准跟上,将那些道元切开斩碎。
五府海动荡、四肢断筋的郑肥,只能轰然倒地。
受恶报神通影响,姜望几乎是贴在他身上,与他一同坠落。
这是无比冒险的选择。
从一开始就是如此。
郑肥的刀只要偏上一寸,或者他避让得慢了一息。那一刀就不仅仅是切掉他的右耳,而是直接斩开他的脑门。
要何等的自信与勇气,才能迎面之时一侧头?
剑撞天地孤岛是已经尝试过一次的冒险。
斩向郑肥手脚的剑光,才更见难度和惊险。
只是凭着几次交锋,试探出来恶报神通的还击力度,在郑肥肉甲已破的情况下,将攻击控制在刚好废掉郑肥四肢,而反击之力却不足以完全切断自己四肢的程度
这需要何等精准的控制?
稍有判断失误或力道把握不准,躺在地上的就不仅仅是郑肥。
但哪怕是如此完美地出剑,他自己的四肢筋脉实际上也已断裂大半,只是以道元强行接续罢了。
此等状态之下,虽是暂时解决了郑肥,却很难说要如何与揭面人魔交手。
但姜望随着郑肥落地的刹那,便已借着郑肥身上肥肉一个弹射,猛然看向燕子,右眸霎时流动赤金之光,左眸瞬间一片赤红!
以赤心神通,驭乾阳之瞳!
要以倾尽全力的神魂之战,解决这最后的人魔!
但燕子的反应同样很快,几乎是在姜望斩坠郑肥、弹身转头的同时,那娇颜之面瞬间如水流去,波光微漾中,浮现一张尖刻的脸。
而那波光继续扩大,整个人竟然隐在波光中,就此消失。
余声不闻,余影不见。
却是动用了压箱底的另一件“珍藏”,仓促逃了!
在桓涛李瘦皆死,郑肥也被牢牢压制的此刻,她根本没有与姜望正面对决的勇气!
她的勇气,早在姜望一次次进逼、一次次逐杀中崩解。
揭面人魔的气息彻底消失在这乱石谷中,姜望却也并未完全放松,只暂时将乾阳之瞳敛去,而后随手驭动剑气,再次将郑肥的道元切开。
在恶报神通的影响下,这剑气同样作用于他自身。
仰面而倒。
良好的身体掌控能力,让他在倒下的瞬间接掌了肉身,将身一挪,一屁股坐在了仰躺着的郑肥旁边。
此时郑肥身上的血色已经消退,虽然还是胖大痴肥,却已经小了两圈。
他张着天真的、惶惑的眼睛,看着姜望。
“我痛,小姜,我痛。”
他像个孩子一样哭喊。
姜望平静地看了他一眼,神魂撞进他的通天宫,掀开单骑破阵图,发起了一次神魂层面的攻击。
在恶报神通反击过来的眩晕中,又再次挑动剑气,阻止郑肥恢复行动能力。
四肢传来同样的剧痛,姜望面不改色,勉强以道元暂时接续右手,握住长相思,一剑贯在郑肥的脖颈侧!
于此同时,他自己的脖颈也有鲜血喷薄而出。
他却毫不顾忌,只是再一次以剑气割开郑肥的道元。恶报神通反击之下,他自己的双手也无力垂落……
这是异常血腥、异常冰冷,又充满了勇气的一幕。
对别人残忍不需要勇气,只需要暴虐,对自己残忍,才需要勇气!
姜望对付郑肥的办法很“笨”,也非常简单。
当初在青云亭山门,见识郑肥李瘦的神通之后,他唯一的想法,就是以后遇到这两位人魔,须得转身就逃。因为确实不知破绽何在,不知如何应付。
在今天这场已经逃不开的艰苦交战中,他只找到了一个算不上破绽的“破绽”
恶报神通需要足够的条件,才能完成对等或超出的反击。截止到现在,它形成的反击力量,都弱于姜望对郑肥造成的伤害。
姜望便是极限化地扩大了这一点,在保全自己性命的同时,废掉郑肥的战斗能力,制造难以治愈的伤势。而后任他在时间的流逝里慢慢失血、恶化伤势……直至死亡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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