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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七十四章:丧心病狂陈正泰(1/2)

作者:上山打老虎额
李世民是真怒了。

当初扬州发生的事,已让他怒不可遏,谁料到今日再一次来到这扬州,竟还是如此。

不,何止是如此,简直就是变本加厉啊。

眼前这个刘二,真是凄惨至极,他只是一个没见过大场面的小民,见李世民大怒,已吓得瑟瑟发抖。

身后的大臣们也不禁躁动起来。

一方面,他们自觉得抓住了陈正泰的把柄,这厮不但不顾百姓们的死活,在扬州还灭门破家,这是人干的事吗?

谁能料到,这扬州都督……竟是如此的拉胯。

此时,李世民却又问道:“那么,尔何以为生呢?”

刘二越发的心怯了,只战战兢兢地道:“小民,小民……小民得了病,便算是为奴,人家也不要的,而今只好在此……为生……这村子里,从前还有六十多户,现如今,要嘛成了卢家的部曲,要嘛便是我这般的人,能过一天是一天,前些日子……卢家还派了人来……催债,小民当初得病的时候,不但卖了地,还欠了卢家三十文钱。”

“这三十文钱,借贷了一个多月,而如今已至五十多文了,说是岁末,再还不上,这连本带利,便要一贯、两贯,小民不懂算术,只是晓得……肯定是还不起了,不过……料来小民命贱,也活不到那个时候了,只是小民有一个女儿,前年的时候嫁了出去,他们却说,便是嫁出去的女儿,也要抵债的,岁末不还,便要拿小民的女儿来偿,我……我真该死,真该死啊。”

说着,刘二自责地打自己的耳光,痛心疾首的样子,似乎只恨自己不该去借那钱,而嫁出去的女儿,还有自己的女婿也要跟着自己受牵连。本来这女儿嫁出去,便算是夫家的人了,不过像某些家族,显然一点也不担心,自己收不回债来,至于那嫁出的女儿,总有办法带走。

李世民不禁冷笑道:“官府不管的吗?”

这才是李世民真正在意的地方。

在他看来,治民要先治吏,这个道理,他和陈正泰交代得很清楚。

朝廷的一切善政,如何去贯彻,其根本就在于此。

刘二见这李世民威严,身后又有许多人拥簇着他,自是晓得遇到了大人物,此时快要病死了,女儿也跟着自己遭殃,索性横了心。

于是大起了胆子道:“这借钱的保人,就是县里的张书吏办的,他们和卢家交情深得很,隔三差五便被请去卢家喝酒的,当初分这口分田的时候,就是县里这些书吏借故刁难,索要贿金,若是不肯给的,便将这口分田给你分到数十里外去。平日里,他们下乡来,只是催粮,其他的一概不问。”

“那张书吏虽认得几个字,却是县里最不好招惹的人,他凶横得很,但凡有不如意的地方,便动辄想办法给你按一个通贼的罪,附近有一座山,现在山里,都是贼,寨子里有百来人,都是剪径的强盗,可大多数,其实都是既不肯为奴,又没法过日子的小民。官府剿了一次,听说本县的县尉都受了伤,自此之后,那些强盗,再没人管了……”

刘二说到这里,李世民脸色更是变了,眸光在灯火下闪动着锐光。

官逼民反吗?

贞观天下,竟还有强盗。

可是这些,李世民此前显然是一概不知的。

后头的百官们也听得头皮发麻,有人低声议论:“已经猖獗到了这个地步吗?这和隋炀帝时,又有什么分别?”

“陈正泰这做的是什么孽啊,连吴明都不如,大家本都说扬州乃是首善之地,哪里晓得,竟成了这个样子。”

“苛政之害,猛于虎也。”

许多人本就不满,现在这怒火已到了临界点。

李世民冷冷道:“竟连贼都有了吗?好,真的好得很。”

他这话带着几分森然,而后便没有再多说什么,只是命人取了吃食来给这刘二,便下旨令百官们驻扎于此。

他的本意,就是让这些朝廷的大臣,看看民生有多艰难的。

只是这一次……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,在今日下船之前,他真的天真的认为,让自己的得意门生来都督扬州,能让百姓们好过一些。

可哪里想到,会再次见到这么多的不堪,这是变本加厉啊!

杜如晦陪驾在李世民的左右,他能看出李世民的愤怒,只是……寻常的小民竟是到这个地步,也不禁令他心里生出惆怅之心。

好歹,他是宰辅,这些年来,他自认自己也算是殚精竭虑,可哪里想到,与那繁华的长安城相比,哪怕是扬州,都已到了这样的地步。

既然如此,那么当初反隋还有什么意义呢?

他这宰辅,似乎所谓的日理万机,其实也不过是徒劳无功吧。

倒是王锦这些御史,虽然无法忍受这小村落里脏臭的环境,却也已忙碌开了。

他们取了蒸饼和肉干填了肚子,于是便开始在这附近走动,附近还住着一些妇孺,王锦决心去走访一下。

带着人,寻到了一个老妇,老妇的牙都已落得差不多了,说话含糊不清。这老妇没什么见识,到现在还认为自己活在开皇年间,仔细询问,很快便问出了更可怖的事。

上个月,差役来征粮,还打死过人,死的是一个汉子,就因为实在缴不上粮来,便被生生打死。

这显然……是故意想要立威,果然,人一打死,其他人便是向卢氏告贷,也乖乖地将粮缴了上去,这村中现存的民户,已不过三四十户了,大多数年轻一些的,都成了卢家的部曲,只留下这些老弱。

而这剩余的三四十户,其中赊欠卢家钱粮的,就占了二十二户。

一旦借了这个债,几乎就没有能还清的可能,毕竟这是驴打滚的债,哪怕只借二三十文,这每月的利息高得吓人,何况绝大多数人借贷,是真的没有了生计,因而,一旦借了……立了契约,这子子孙孙,便再也翻不了身了。

王锦也是世族出身,本是和那卢氏是一样的人,以往的时候,并不觉得这些人有多惨,有时候也听闻一些有人向他们王家借贷的事,但是大多是无视的。

因为在他看来,这些人……本就是王家账簿里的数字而已,就算偶尔远远看到这些人,也几乎不会有任何的交流,譬如这老妇,她说话的口音自己几乎都听不懂,是极勉强的情况之下,才凭着自己连蒙带猜,才听着的。

要不是搜罗陈正泰的罪证,王锦是永不可能和这样的人有什么关系的。

因而……此时见那老妇控诉,王锦竟也有几分心酸,眼睛微微有些红,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,王锦是敬佛的人,于是唉声叹气。

他揭开老妇家的米缸的时候,发现里头只有两斗米,而那米,与其说是米,可细细看来,不过是陈粮烂谷而已,看着便让人心里瘆得慌。于是给这老妇赏了一个蒸饼,老妇千恩万谢,吃得极香。

王锦唏嘘不已,阴沉着脸,和几个御史一道出了这陋屋,随即便哗然起来:“陈正泰害民啊!今日……绝不与他干休。”

于是拿着搜罗来的罪证,直接前去见李世民。

李世民的行在已搭建好了,在村外搭了一个帐篷,众人纷纷要抢进去。

李世民见了他们,众人不只是作揖行礼,而是纷纷郑重其事的拜下。

王锦率先流下泪来,激动地道:“陛下,陈正泰放纵差役残害百姓,陛下难道还没有亲眼见证吗?陛下从前总说百姓多艰,要臣等眼见为实,臣等已经亲眼见了,臣等奉旨走访了许多的民户,目力所及之处,都是触目惊心哪,陛下……这样的害民贼,竟还满口仁义,他在扬州城里破了别人的家,在这乡下,又这般残酷的对待百姓,以至官逼民反。”

“臣还查过,那山中的贼头,此前也是良民,就因为家里欠了钱,不但父亲遭人差役们关押毒打致死,他的母亲和妹子,都被人发卖了,他自己,也抓进了牢里,日夜拷打,后来逃出生天,自此之后,便与官府为敌,不死不休。像这样的人,我大唐还有多少,在这里……又有多少呢?臣等……实在不敢看,也不忍去听,臣等今日……恳请陛下,诛杀陈正泰,抄没陈氏,以儆效尤。”

他们是真的愤怒了。

这是一种奇怪的情绪,一方面,他们有一种报复的快感。

另一方面呢,或多或少,真正见到这满目疮痍时,竟也滋生出了那种内心深处的同情心。

从前他们是极力厌恶陛下打击世族的,打击世族,不就是打击自己吗?

可现在,竟要抄没陈氏,这显然是愤怒已极,非要将陈氏这样的害群之马清除出去不可。

李世民听得脸色铁青,他取了众人所取的弹劾奏疏来看。

显然,这些御史们的走访,实际情况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的糟糕,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冤屈,而且有不少,都是今岁才发生的事,也就是说,他陈正泰已经都督了扬州,可是……事情依旧十分可怖,这一件件弹劾,都是血泪啊。

而陈正泰,要嘛就是此人两面三刀,在他的面前投机取巧,要嘛……就是玩忽职守,他当初对陈正泰抱有多大的期望,还指望陈正泰真能独当一面,能为他分忧,给他一个交代,也让这扬州百姓们有一个交代。

可哪里想的到……

李世民的脸色暗沉得犹如墨汁,心凉透了。

连陈正泰这样的近臣都无法信任,这天底下,还有谁可以信任?

一旁的杜如晦等人,不发一言,不过他们面上的愤怒,却也是可以显而易见的。

你陈正泰在扬州,隔三差五口称要打击豪强,要改革新制,现在好啦,这就是你的成效?

朝廷无数次的放纵你在扬州的行径,结果呢……

这时……却见张千匆匆而来,道:“陛下,陈正泰率一队人已至数里之外,说是恳请求见。”

“他还敢来吗?”李世民冷哼一声,冷冷地道:“朕还以为他没脸来了。”

张千自是看出陛下这次气得不轻,怕触了霉头,一时不敢再说话了。

大帐里的王锦等人也哗然起来,气恼不已地道:“不杀陈正泰,不足以平民愤,恳请陛下下旨。”

“陛下当初可以以害民为由,诛邓氏满门,若是邓氏该诛。那么陈正泰,何以不该诛杀呢?这陈正泰做的事,和那邓氏,又有什么分别?”

“陛下……百姓艰苦,这都是扬州都督陈正泰的缘故啊。”王锦叩首,痛哭流涕道:“难道陛下因为只是疏远邓氏,而诛灭邓氏。却因为亲近陈正泰,便可以枉顾他的过失吗?”

李世民……则一直沉默。

只是,他的脸色冷至了极点。

………………

“县公……县公,不好啦,不好啦……”

县里的张书吏,好像是疯了一样,冲进了山阳县的县衙,人还没到,就先听到了他惊叫的声音。

县令文吉正在衙堂里和县尉、主簿等人施施然地闲坐着。

现在到了九月,按照大唐的律令,又到了解粮的时候,这是县里的头等大事,所以文吉对此很上心。

昨天夜里,他往卢家赴宴,几乎是通宵达旦,因而清早起来时,气色很不好,他总觉得自己的眼皮子老是在跳。

可此时,他听到了张书吏那糟糕的叫声,脸色便拉了下来,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。

等这张书吏气喘吁吁地进来,焦急万分地道:“不得了啦,陛下……陛下……他来了咱们山阳县,不只如此,还下了船,下了船之后,在那运河周遭的村落里巡访。”

这番话就犹如突然轰下的一道惊雷,文吉身躯一震,顿时就打了个哆嗦。

他脸色苍白起来,定定地看着来人,老半天,竟说不出话来。

良久,他才结结巴巴地道:“不是听说龙舟只去扬州吗?怎么……怎么突然就来我们山阳县了?我们山阳县,隶属下邳啊。他们去的是哪里?”

张书吏便道:“是芦花村。”

一听芦花村,文吉差点就要昏厥过去。

这芦花村,他是有一些印象的。

因为这个地方,几乎就在下邳和扬州的交界处,从芦花村朝南,只需走几里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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