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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一十八章 制度竞赛(1/2)

作者:南希北庆
王安石的性格虽然拗,但绝不是一个莽夫,他对于整个局势还是判断的非常清楚,他不是脑门一热,或者被欧阳修激怒,就要撇开公检法,自己单干。
只是他知道,根据目前朝中的局势来看,继续与公检法合作下去,新政将会变得岌岌可危,因为革新派内部反对公检法的声音是越来越大,而且财政才是国家的问题所在,这也是赵顼对他最大的期待,文治武功是要花钱的。
相反,撇开公检法,是能够获得地方官员的支持,此时此刻,这效果是要胜于利用公检法治吏。
不过在这其中,他还是有一个小小的误判。
他认为公检法在汴梁和河中府的成功,完全是取决于张斐的个人能力,而不是公检法这一整套制度。
而这个判定,主要是来自于他与张斐有很多密信的来往,他非常清楚公检法为什么能够在河中府立足,可不是什么公正、正义,那只是表面上的,实际上张斐在里面玩了很多手段,从而造成这种假象。
当然,他非常欣赏张斐,认为张斐的才干,确实能够帮助到他的新政,但他并不认为公检法能够给他新政带来多少好处。
如果没有张斐,公检法是不可能成功的,那范纯仁、苏轼就是最好的证明。
故此,他经过一番考量,认为现在撇开公检法,是利大于弊,他能够借助官员们对于公检法的担心,令他们团结在自己身边,完成改革。
这其实也是他早就想好的,革新派一直在利用这一点去分化保守派,壮大自己的势力,目前取得非常大的成功。
欧阳修这一道奏章,只不过是加速了整个过程。
如果要问,在历史上,谁才是真正的拱火大师,无论你怎么去排,欧阳修绝对是要榜上有名的,否则的话,这榜单的公信力就肯定存在问题。
他总是能够拿着火把,准确的找到导火索,然后在不经意间将导火索点燃,但你却很难说出他是故意的,因为他总是引爆自己人,让敌人站在远处面面相觑。
这就是最妙的地方。
庆历新政时,他一篇朋党论,直接将当时的党争推向高潮,最终令庆历新政夭折,妥妥的猪队友。
可就连范仲淹、富弼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。
因为欧阳修说得非常有道理。
其实从那篇朋党论,甚至可以看到,现代社会的政治制度。
就怕天才讲实话。
而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,欧阳修的一道奏章,犹如一声枪响,使得两法之争,开始在赛道上冲刺。
他也不是故意的,他近年一直都窝在青州,悠闲自在,也没有要回中央的意思,不过他非常不支持青苗法,跟司马光他们一样,他认为青苗法最终会沦为敛财恶法,因为他也知道,王安石的主要目的,就是要为国敛财,为民只是口号。
不过对于公检法,他了解的也不是很多,因为旁边登州的公检法,好像也没有什么动静,他就是找个理由阻止青苗法进入青州。
但是他找的这个理由,就直接引爆火药桶。
王安石对他的恨意,是直接超过司马光。
不过富弼心里非常清楚,这事绝对能够激怒王安石,但他本也是想要拱火的,因为他认为公检法是能够弥补新政的缺点,但王安石显然并不这么认为,如果能够早点意识到这个问题,还能够及时调整。
但他也清楚王安石的性格非常拗,要不将这事实摆出来,他不会认同的。
基于河中府的状况,富弼现在是支持新法单飞的,因为他认定新政一定出问题,那就能证明公检法的优秀,因为富弼心里非常清楚,公检法现在遇到的阻碍,渐渐比新政还要大。
即便司马光要推动公检法全面执行,其实也推不动,朝中的反对派,是越来越多,现在朝中的局势非常复杂。
只不过富弼害怕王安石的报复,担心让立法会卷入其中,故此就没有做声。
不曾想赵顼到底还是将这事告知王安石。
虽然在历史上,赵顼是全力支持王安石的,但是张斐的出现,令他多了一个选择,牌桌上也多了一个人,富弼所想,亦是他所想。
正好一法是在陕西西路,一法是在东京东路。
一左一右,一东一西。
二者采纳的执行方式也是南辕北辙,王安石还是采取传统方式,就是依靠官府的行政命令去推动新政。
他特意挑选出两员大将,吕惠卿、章惇作为提举官,前往东京东路推行青苗法。
而在河中府,由于公检法的存在,这行政是受到极大的束缚,官府转变为以商业的方式去操作新政。
当然,这对于宋朝而言,也不是什么稀罕事,如茶、盐、酒,都是官府与民间商人合作,且更偏于商业合作,只不过官府出售的是特权,不是商品。
可是,官府与马家解库铺合作的这个举动,还是令不少人始料未及。
作为乡绅、大地主的代表,梁友义又急忙忙赶去韦府,打探情况。
上回的禁令官司,乡绅、大地主是大胜,他们现在就坐等吃瓜,不曾想官府竟然与商人合作,这真是令他们始料未及,也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。
“你们官府真的打算与马家解库铺合作?”
梁友义震惊地看着韦应方。
韦应方点点头道:“根据元学士的意思,那提举常平司就只负责赈济、水利、盐债、盐钞,但是关于借贷方面,则是下放给马家解库铺。”
“这能行吗?”
梁友义有些傻眼,“那青苗法不是国家新政,怎么能够交给商人去做?”
何春林叹道:“元学士的理由是,这都是让你们乡绅给逼得,反正现在转运司方面已经是彻底放弃给乡民借贷,同时希望将钱借贷给商人,以及屋田借贷,就如同京城那种房贷一样,以此完成青苗法的政绩。”
“真是我们逼得吗?”
梁友义皱眉道:“你们说,这会不会是他们虚晃一枪,本意就不打算放贷给那些农夫,而是借此让我们低息放贷给农夫,向朝廷交差,而官府则是将钱借给利润更高的商人。”
曹奕皱眉道:“这我们也想过,但是青苗法的条例可是朝廷制定的,而且借给商人,虽然利润高,但是借贷人数非常有限,也不能赚太多。”
梁友义道:“既然朝廷的政策是这么定的,那么官府这么做,是不是违反政令?”
曹奕摇头叹道:“这不好说啊,因为朝廷并没有规定,官府必须要用什么方式去放贷,而且元学士以官府借贷,民间士大夫多有抱怨,认为这是在与民争利为由,故此才借由民间解库铺去放贷,这倒也说得通,最终只能等韩寺事来了之后,才能知晓。”
梁友义望着他们,“那现在怎么办?”
韦应方等人面面相觑,也不知如何是好。
其实目前他们双方还在就查账的事进行商议,如果官府不愿意让他们查账,那马家解库铺也就不接受盐债抵押。
然而,这个消息传出去后,立刻又引发轩然大波。
尤其是那些大地主们,他们认为自己被玩弄了,什么青苗法,什么免役法,都不过是欲盖弥彰,真正的杀手锏就是税务司。
官府的根本目的还是要征税,准确来说,是要征缴他们这些大地主的税。
他们可全都是放贷行家,给商人放贷,能赚多少钱,他们心里非常有数,得出的答案,就是不可能改善财政。
唯一能够改善财政的,就是那个神秘、嚣张,且恐怖的税务司。
然而,现在他们可还欠着大量的契税,以及他们在今年就要面临着诸税合一,他们都在四处想办法,怎么去规避这个税。
可惜由于公检法的存在,导致之前的套路已经玩不了了,因为没法去贿赂整个公检法,更何况他们与公检法的关系非常差,正好这时候,书铺崛起,他们也渐渐习惯寻求珥笔的帮助,于是他们又跑来找李敏商量对策。
虽然不是第一次打交道,但是毕竟大家谈得是违法的事,大家还是说得都比较隐晦,到底李敏也不是他们自己人。
李敏听了半天,才明白过来,直接道:“诸位应该是想要合法避税吧?”
一众大地主吓得一怔,这能直接说吗?外面可就是皇庭啊!
李敏解释道:“合法避税,那就是合法的,没什么可担心的,就如同之前大家将土地寄存在寺庙、道观里面。”
“是是是,我们就是想寻求合法避税。”
如此一来,这些大地主们才稍稍放下心来,直接就承认了。
李敏道:“我们目前只能给大家提供建议,只有精确计算自己的收入,不多缴一文钱税,但如果想要合法避税,这估计还是很难的。”
“是怎么个难法?”
“税务司就只有查税权,但到底是否逃税,还是由皇庭来判定的,而皇庭主要看得是证据,从司法上来说,没有被查到的收入,就是不用交税的,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个三年年限,只要能够保证三年内,不被查到,也算是合法避税。
关键就在于证据,可是由于现在没有人知道税务司是如何查税的,他们不像皇家警察那样,是光明正大地去调查,谁也不清楚,他们的证据是从何来的?”
有一个大地主突然道:“这我知道。”
李敏惊讶道:“你知道?”
那大地主点点头道:“他们招了专门收税的拦头和军营里面的一些都头,想要依靠他们的经验来查税。”
这么简单吗?李敏都没有不太相信,于是道:“我不清楚,故此我也不敢保证,你们一定不会被查到。”
一人问道:“如果被查到,那会怎样?”
李敏道:“那就只能认罪认罚。”
“你们珥笔难道就没有别得办法吗?”
“目前只有一个办法,能够少缴这税。”
“什么办法?”
“做慈善。”
李敏将汴京慈善基金会的事告诉他们。
结果立刻引来对方的激烈反对,这钱是真捐,那不是假捐,不能随时拿回来,那还不如交税。
李敏自然也不勉强他们,只道:“目前我们珥笔能够做到的,就只是确保诸位不被冤枉,只要他们没有足够的证据,就无法让你们交税。”
言下之意,要是像之前那样,通过寺庙去合法避税,珥笔暂时还没这能力,因为他们都不知道,税务司是如何查找证据的,一旦被找到证据,这官司是铁定输,关于这一点,其实张斐已经暗示过他们,皇庭在处理逃税一事上面,会是什么态度。
简单来说,就是这种官府会非常难打。
这些大地主面面相觑,难道真的只能赌一把?
李敏瞧在眼里,道:“我在此建议各位一句,没有绝对的把握,可千万别去赌,一旦被查到证据,这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,各位应该也都听说了,京城很多大财主可就是栽在税务司上面的。”
“听说首犯不会受到刑罚,如果我们只是少缴几十贯的税,是不是最多也就是只罚一百几十贯。”
“我知道员外的意思,不错,根据皇庭的法令,无论你是有意,还是无意,只要首犯,就只是罚钱,但我还是不建议各位这么做,因为一旦被查到,倘若还不是首犯,后果就非常严重。”
一干大地主用眼神交流着,只要官府财政不好,公检法能不能坚持到第二年,也是一个未知数啊!
徐庆年突然道:“对了!官府与马家解库铺合作的事,你可知晓?”
李敏点点头道:“听说了。”
徐庆年道:“这官府与马家解库铺合作,什么买卖都交给马家去做,这城里其它的解库铺怎么办,谁是那马家解库铺的对手。”
李敏灵机一动,又沉吟少许,然后道:“如果诸位有这方面的需求,我倒是可以以此起诉他们。”
其余人一听,立刻表示起诉。
徐庆年这么说,是因为他家也是开解库铺的,担心自家买卖受到打击,其余人虽然不是开解库铺的,但只要能够给官府找麻烦的,他们都愿意去尝试。
正当这时,外面突然想起锣鼓声。
“这是什么声音?”
众人神色一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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