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”
只是在他交代的时候，他瞥了一眼宫殿门口，却见被自家殿下冷落许久的曹化淳终于出现在了这处殿内。
自他天启四年主持新政以来，杀了贪官一批又一批，流放一批又一批。
搁置了毕自严的问题，他的目光就放到了四川的新政上。
毕自严心里在揣摩朱由检的性格和举动，而朱由检何尝又不是在揣摩他。
只是人无完人，而朱由检经过燕山、齐王党、御马监、锦衣卫的腐败案件后，对谁都有些多疑。
最为在勖勤宫的老人，朱由检对王承恩、陆文昭、曹化淳这三人，一直是比较宽容的。
“朝廷今年发一台机器给百姓，明年你就能看到上百亩田地出现在关外，后年就是二百余亩，并且前一年的一百余亩耕地，能交五六石米麦。”
“下官以为，八百万石应该是不成问题，可前提是粮食的亩产不能减。”
这个问题他也一直纠结，现在被王承恩提起，他自然有些心动。
他想看看毕自严是怎么想的，因此特意询问。
这十年下来就是十五亩，二十年下来就是三十亩。
这过程中，朱由检一直看着王承恩，在他做完后才开口询问：“蒸汽机的工厂投产情况如何？”
王承恩是打定了主意要和自家殿下去齐国，他心里想的自然也是发展齐国，所以才会主动开口。
朱元璋所杀的贪官污吏，不足朱由检所杀的三分之一，他流放的贪官污吏，也不足朱由检流放的三分之一，论波及程度更是不如。
因此他有时候在想，毕自严到底是演出来的，还是他的缺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。
到朱由检这里，天启五年以来的“三娘子军械走私案”，“陕北民变大案”，“江南水灾贪污大案”，还有“四川侵吞军屯田大案”。
南直隶目前查明的人口是两千四百多万人，仅仅这些人的口粮，就需要近两亿石米麦，这还不算隐户。
曹化淳没有忘记朱由检不喜欢跪礼，因此毕恭毕敬的作揖。
“奴婢领命。”王承恩应下，也知道朱由检为什么特别交代。
如果朱由检筹措了足够的钱粮，他又支持朱由检向外开拓的政策。
“怎么？你也和那群儒生一样，觉得孤暴虐弑杀，喜怒无常？”
曹化淳的背影消失在了殿内，当他再出现时，已经在偏殿之中。
“……”曹化淳一时间没有回应，只是躲闪着朱由检的目光。
毕自严看朱由检下逐客令，当即起身作揖，随后退出了承运殿。
朱由检靠在椅子上，半侧着身子看着手中奏疏，没有回应曹化淳。
“头抬起来……”
粮食产的多没用，得看能存下来多少。
但相比较朱由检，朱元璋便成了“仁爱之君”。
他挽国财而知民，在百官都坚持向百姓加饷五百余万两的时候，毕自严却让皇帝注意百姓已到了家家悬釜的境地，建议暂停辽事，减天下赋税，让小民有积蓄来渡过旱情。
对于他的询问，毕自严沉吟片刻，紧接着作揖解释：
“……”空气一时间凝固，站在偏殿门口的两名骁骑卫听到这话汗流浃背，返回的王承恩在听到这话后也连忙停下，站到了偏殿门口的一侧，一边躲一边听。
可他清楚，这并不代表他对曹化淳的态度满意。
战事不紧张的时候，他会建议暂停战事而休养生息，使小民有升斗余财。
第二年开始，当地就可以每年接受两三万移民了。
“农用的蒸汽机暂时存放，等明年灭了建虏，后年开春迁移百姓北上后，以村为集体来发放蒸汽拖拉机。”
“但殿下您也知道，用《燕山教材》的话来解释，小冰河期下粮食减产是正常的，而四川此前亩产大概率是两石六七斗，今年据传只有两石……”
朱由检仔细算过这笔账，不然也不会定下这个政策。
齐国的人少，完全可以在朱由检执政的这些年达到工业化国家的水平。
等后年和第四年，这两千多台也就是几个月乃至一个月的产量而已。
他心里早就释怀了，也清楚曹化淳没有能力一边管皇店、一边管军屯田。
“殿下，奴婢有罪……”
“莫不是以为孤走出勖勤宫就变了？”
“关外和关内的标准不能一样，东北和旧港，按照每村每十户一台来进行发放。”
他佝偻着背，垂着眼帘，双目看着地上昂贵的金砖。
“我有生气过？”朱由检明知故问，曹化淳也双手作揖，准备抬手挡住自己的脸，同时回答。
他这模样，让朱由检眉宇间微微皱起，而曹化淳见到这一幕，只能硬着头皮回应：
说白了、农业拖拉机的蒸汽机，根本不足以用来制造其它蒸汽机，这三种蒸汽机是有代差的，用到的材料都不一样。
“不过……四川百姓不过四百三十万人不到，当地所需也就三千七八百万石米麦，因此除了六百万田赋粮外，朝廷还能在当地购存上千万石米麦。”
他在位期间洪武四大案已经算是历朝历代未见的残酷程度，可即便如此，四大案时间跨度也有十三年之久。
可如果工业蒸汽机和大型高压蒸汽机丢了，那军备院这么多年来的研究成果就都被窃取了。
朱由检不看曹化淳，只是拿着朱笔对手中奏疏修修改改。
当然，他的意见不止是崇祯，便是百官都无法接受。
朱由检的命令，王承恩放在心上，因此转身出承运殿交代事情的时候，他特意交代了一遍又一遍。
朱由检打断了他的举动，曹化淳也只有缓缓抬起头，看着朱由检那不怒自威的模样，心中有些畏惧。
他的脸上带有疑问，而作为见识过拖拉机这种工业力量的人来说，王承恩很清楚，这两千台拖拉机对于大明来说杯水车薪，但如果给齐国，那就是立身之本。
东北将是朱由检利用机器来吸引移民的初始地，只要大明百姓都知道了机器的好处，那朱由检就可以用机器来吸引百姓前往齐国、旧港移民了。
“还有四个蒸汽工厂的机器没有准备好，按照这情况，明年应该能达到五分之四的程度，后年则是六个工厂全部投产，并且在下半年再兴建三个工厂。”
朱由检有自信把齐国建设的比大明好，这才是他敢于让诸将陪他去齐国的原因。
朱由检敛着目光开口，王承恩听后却犹豫道：“殿下，每村十户一台会不会太多？”
一些文官儒生在民间骂他残暴不仁，远超洪武。
让这六七千万人饿了肚子，那大明距离灭亡也不远了，哪怕只饿一两年也不行。
这份畏惧从内心倒映在双眼之中，被朱由检看得一清二楚，他微微皱眉：
“你们三人是勖勤宫的老人了，事情办不好，认了错，继续办便是，孤要的是态度。”
只是曹化淳的下一句话便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……
“殿下您变化太多，奴婢跟不上您的脚步，您比当年变得更果断，更有想法，更有手段了。”
“奴婢对您尊敬，却也惧怕……”
曹化淳说着，摊开衣摆跪在金砖的地面，叩首三下后才道：
“奴婢自知领不了军屯田，请殿下寻一人代领吧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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