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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四章 知道(1/2)

作者:希行
薛青的確說話不多。

“她失憶了,所以沒有什麼可說的。”季重道。

宋嬰搖搖頭,道:“這與失憶無關,也沒有讓她想過往,我們說讓她聽,她聽了,但她沒有回應。”

回應嗎?季重想了想,回應了吧。

宋嬰笑了笑,道:“她回應的很有趣,很認真,也總是恰到好處讓接著講下去,但仔細一想,她的回應沒有表達自己任何的意思,就是搭話而已。”

季重聽明白了,道:“她不信?”

宋嬰道:“不信倒還好,也正常,這件事對她的確不公平,也太突然。”

季重皺眉道:“但當初可不知道她會失憶,小姐,我們可一直認為她是謹遵宋大人的話。”說到這裡又冷笑,“說是失憶,也只是她說,誰知道她是不是自己把假的當成真的。”

宋嬰默然一刻,笑了笑,道:“小時候的她我不瞭解,但這幾年聽聞以及親眼看到的,我覺得薛青不會這麼做,她是個聰明人。”

季重道:“聰明人也會辦傻事。”

宋嬰哈哈笑了,道:“季重,不要以沒有發生的事來定論一個人。”又收了笑,“她現在的任何反應都是正常的,事情太突然,不相信難以接受憤怒都是理所應當的。”

季重道:“小姐無須為她煩心。”

宋嬰道:“我不為她而煩心,我感激她感謝她,知道她這些年吃過的苦受過的險,也明白她此時乍聞真相的驚駭悲憤不平,這麼多年,多少人前赴後繼為了我大周朝正統,我身為楚氏皇族儲君寶璋,擔得起這些恩重,也擔得起人之常情的怨憤悲痛不平。”

季重回頭,冬日的晚風掀起車簾,可以看到坐在其內的女孩子,她沒有帶面紗,自從走入大殿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不用面紗遮面。

面紗遮擋的並不是傷疤,而是她半邊餘下的皇族的臉,現在已經以皇族的身份站到了人前,自然也沒有必要遮擋。

她臉上猙獰的只有傷疤,神情始終是平和,無悲無喜無怒無怨,從他第一天見到的時候就這樣,那時候她只是個六七歲的孩子。

“一個經歷了父皇被害,又親眼目送母后去死,從天之驕子成為喪家之犬的孩子,沒有資格當孩子。”她那時候這樣說,看著跪在面前的少年,好像他才是個孩子,“你也不用悲傷,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,我還活著,那就是老天容我,我自當好好的活著。”

.....

.....

季重將手裡的馬鞭一甩,道:“小姐不用在意。”

宋嬰道:“我不在意。”

風過車簾垂下遮擋她的形容。

馬車駛近宮門,看到這輛馬車禁衛立刻開啟宮門,馬車長驅直入。

內宮沒有什麼變化,太后秦氏和小皇帝在昨日朝會之前就被控制,然後隨著秦潭公俯首也被送去了皇城司,秦氏的親近大太監當場被誅殺,餘下的隨眾並沒有被處死,宮廷內甚至沒有更換圈禁這些宮女太監。

跟對朝臣們許諾一樣,後宮之中也只查先帝皇后被害案的同黨,而其餘不受牽連。

後宮中宮女太監戰戰兢兢,氣氛倒也平穩,當然宋嬰身邊的都換成皇城司精挑細選的自己人。

此時能進出宮廷的也多是信任的熟人。

看到宋嬰邁步進來,楊靜昌俯身施禮。

“楊老大夫平身。”宋嬰從他身邊走過去,說道。

楊靜昌道:“謝殿下。”然後才起身,看著坐在龍案後的宋嬰,自第一次見就知道這女孩子風姿不凡,沒想到原來是這般不凡。

宋嬰接過宮女捧來的熱茶,道:“楊老大夫也知道事情的經過了吧?”

楊靜昌雖然是一個太醫不上朝,但太醫局內自然訊息靈通,昨日發生的事他已經都聽到了,也沒有迴避,俯首應聲是。

“那就不用孤再來跟你說一遍了。”宋嬰笑道,命喚蟪姑來,又看楊靜昌,“請楊老大夫你來是說蟪姑的事。”

楊靜昌應聲是,垂手靜立,不多時腳步聲響,蟬衣跟隨一個太監邁步進來。

“師父。”看到楊靜昌,她歡喜喊道,疾步走過來。

楊靜昌含笑應聲,又示意她失禮了,在這室內,最先拜見的當然是寶璋帝姬。

蟬衣對宋嬰施禮:“殿下。”

宋嬰沒有介意她的失禮,道:“天地君親師,都要敬重。”又道,“你在孤身邊做事做的很好,如今事了你可以離開了。”

蟬衣施禮謝殿下,楊靜昌也俯身道謝。

宋嬰道:“不過孤想問你是否想去太醫院,做宮裡的女醫,還是跟你的師父回去繼續學徒?”

太醫院女醫!

楊靜昌和蟬衣都露出驚訝的神情,太醫是官,有品級,女醫自然也有,這是除了皇親國戚女眷以及宮裡的女官們,女子們可以得到品級的途徑。

蟬衣跟著楊靜昌學徒,是沒有可能徒弟繼承師父的官職進入太醫院的,楊靜昌祖上是太醫,但他進太醫院還是宋元的緣故,蟬衣的將來就是協同楊靜昌看病,醫術好的話得到各家女眷的認可青睞,衣食無憂,但聲名也僅在內宅女眷們中而已,這已經是最好的出路了。

現在不同了。

有寶璋帝姬允諾進太醫院成為女醫,還是將來的皇帝信任的女醫,前途風光想都想象不出來。

蟬衣神情驚訝又忐忑,顫聲道:“可是,我的醫術還,還不行。”

宋嬰笑道:“當了女醫你還是楊老大夫的徒弟,還要跟他繼續學啊。”

這樣啊,讓她當女醫不是因為醫術多不可或缺,是恩賜啊,蟬衣不由看楊靜昌,楊靜昌猶豫,宋嬰放下手裡的茶碗,再次開口。

“而且,蟬衣,你可以見你的家人了,你的母親一定很高興。”她說道。

家人,母親啊,蟬衣些許悵然,娘知道了當然會高興,當初被宗周選上娘都以為進了皇宮就能當女官光宗耀祖了.....宗周!蟬衣!

蟬衣猛地打個激靈,渾身發麻,耳邊噗通一聲,楊靜昌已經跪在地上。

“殿下,臣有罪。”他俯首說道,聲音啞澀。

蟬衣也跟著跪下來,身子顫抖,但依舊開口道:“是,是民女有罪,是民女有罪欺瞞殿下。”

宋嬰笑了,道:“這叫什麼欺瞞,只不過是身份而已,要這麼說,孤也欺瞞你們了。”

楊靜昌半點不敢笑,叩頭,道:“臣有罪。”

蟬衣亦是跟著叩頭。

宋嬰道:“好了,不用這樣,首先你們這不算欺瞞,長安府李光遠早些時候就將這件事上報了,孤是知道的,也正因為知道,所以你們才能近孤的身邊,再者,你是蟬衣還是蟪姑與孤來說都無關緊要,這件事孤之所以知道,是因為薛青啊,李光遠在說薛青的事,而孤也是在聽薛青的事,你們,孤不在意。”

楊靜昌這才抬頭,道:“殿下,臣慚愧。”

宋嬰道:“不用慚愧,你們將這件事隱瞞,是為了薛青,薛青做的事是替孤在做事,孤還要感謝你們如此誠心實意。”

楊靜昌和蟬衣再次叩頭道惶恐不敢。

宋嬰道:“所以你願意以蟬衣的身份進太醫院當女醫,繼續跟著你的師父學徒,跟你的父母團聚嗎?”

這世上誰人不想光明正大到人前,誰人不想前程似錦,誰人不想父母親人在身邊,蟬衣抬起頭看著前方的宋嬰,忐忑不安驚恐漸漸散去,驚喜激動彌散。

“民女願意。”她含淚說道,重重俯身叩頭,“謝殿下。”

.......

.......

暮色降臨,一天又要過去了。

春曉倚在窗戶上看著街上,這條最熱鬧的街上店鋪關門,白日偶爾走過的人們也都消失不見了,探頭看去,街口兩邊只有官兵散佈......

她搖著手帕百無聊賴,忽的深吸一口氣,帕子掩住了臉,伴著門被推開的聲音嚶嚶嚶的哭起來,坐在窗邊的身子搖晃....

“哎呀我的姐姐。”

“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。”

兩個女子撲進來大呼小叫,又引來更多的女子們,將春曉的小屋擠得滿滿的,鶯聲燕語嘰嘰喳喳一片,如此也沒有蓋過春曉婉轉的哭聲。

“姐姐們啊,我是沒臉活著了。”

“這可天大的笑話啊,我找個了女人恩客。”

聽到這句話,原本勸慰的女子們沒忍住鬨笑起來。

雖然不允許開門營業,但日常的吃喝拉撒總要解決,京城裡也多是藉此傳遞訊息,醉仙樓已經接到許多有背景的客人送來的訊息。

大家知道了秦潭公被抓,這一點無所謂,她們不是秦潭公的產業,知道了天子是假的,寶璋帝姬還活著,這一點很驚人啊,天家秘事,知道了狀元薛青是女的.....驚愕。

“哎呦,那春曉姐姐豈不是斷袖?”

“不對,不對,兩個女子不叫斷袖,叫...說不出口啊。”

鬨笑。

如果不是被管事的呵斥告誡,醉仙樓都要掀翻屋頂。

“春曉姐姐,你不用覺得丟人啊。”一個女子倚著門笑,“你認不出來錯付真心,那些大人們還不是也認不出來,狀元都給了。”

春曉停下哭,倒不是這個安慰了她。

“狀元!”她一拍席子站起來,“什麼狀元!騙子!”抬腳衝了出去,“還掛著那些狗屁文章幹什麼,撕爛它。”

對哦,高臺上張貼的薛青的文章,女子們嘻嘻笑著跟出來看,春曉拎著裙子很快跑上高臺,醉仙樓裡的人們嬉笑圍觀,倒也沒有人阻止,是要撕掉啊,薛青以後不是狀元了,可沒有道理再掛著了,免得惹麻煩,直到響起一聲尖叫。

“我的心肝!快住手!”

春曉按著一張文章回頭,看李會仙急急的從一間屋子裡走出來,因為著急乾脆跑起來,豐腴的身子肉顫。

“媽媽。”春曉撲過去,“你的心肝我可是丟了大臉了....”

還沒靠近李會仙就把她推開了,春曉哎呀一聲跌坐地上。

“媽媽。”她扭身嬌嗔,“你這就不愛我了,我是你的心肝啊。”

李會仙的手小心翼翼的撫著懸掛的文章,道:“這才是我的心肝....”又回頭道,“春曉啊你是孃的寶貝。”

春曉坐在地上惱怒道:“媽媽,薛青是個女的,你還留著這個幹什麼?惹人笑啊。”

李會仙轉過頭得意洋洋:“誰敢笑咱們,我告訴你們,薛青是不是女的無所謂,適才宮裡遞話來,這薛青是為帝姬殿下做的文章,這是帝姬殿下的臉面,誰都不許嘲笑。”

帝姬殿下發話了?

醉仙樓裡安靜下來,春曉也從地上起來。

“為什麼啊?”她不解道。

李會仙道:“能為什麼啊,薛青她做事都是替帝姬做事啊,可不能說她是錯,那豈不是說帝姬殿下錯了。”說到這裡又笑開花,對著春曉伸手,“還有啊我的心肝寶貝,也沒有人會笑你的,帝姬殿下親自點你的名了,說你上一次呵護薛青有功,讓秦潭公沒有抓到薛青,也是鋤奸鏟惡,你要被獎賞啦。”

春曉瞬時瞪圓了眼,發出一聲尖叫,跳起撲倒李會仙懷裡。

“真的嗎?真的嗎?”她連聲問道,又不待回答自言自語,“帝姬殿下要賞我什麼?讓我在祭祀大典上當主跳嗎?”

醉仙樓是隸屬教坊司的,當朝廷舉行祭天祭祀大典的時候,會有伶伎人表演,宮廷伶伎不夠,會從教坊司中抽選,能在祭祀大典上跳舞奏樂那是一個妓女最大的榮耀,不用說主跳了....身價倍增啊。

李會仙翻個白眼,伸手點春曉額頭:“我還不想送死呢,你那舞再練三年吧。”

春曉嘻嘻笑,李會仙卻不似說笑話,轉身就喊人找最好的舞蹈教習來.....醉仙樓裡的人們又是羨慕又是嫉妒。

雖然帝姬殿下不可能賞賜讓春曉去祭祀大典上跳舞,但帝姬殿下是記住春曉了,帝姬殿下可是要當皇帝的人,春曉以後厲害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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