書房裡安靜,與先前的安靜不同,令人窒息。
“真是沒想到段山這麼厲害。”紅袍男人喃喃道。
“青霞先生竟然被他發現了,難道是從長安府的時候就起疑了嗎?”康岱道,攥住手,緊張,“那有沒有累及殿下?”惱恨,“他怎這麼蠢。”
陳盛道:“這些再說已經沒有意義了,沒有人想要暴露。”又道,“從另一方面來說,我們的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暴露,這是不可避免的。”
暴露昭告天下帝姬的存在,秦潭公的罪行,皇帝的假冒,要是總是無人察覺也不可能。
“青霞先生會不會有危險?”藍袍男人低聲道,“那我們....有沒有危險?”
這些年不少官員總是莫名其妙胡亂按上罪名抓起來,外人看來是朝中顧命大臣們爭鬥,其實很多的時候都是秦潭公一派在查帝姬同黨,就如同宗周在外打著為太后挑選宮女的旗號追查帝姬一樣,寧可錯殺不放過一個。
現在確定了青霞先生身份,焉能不抓?
陳盛道:“因為確定了青霞先生的身份,反而不會抓他,而為了張網捕更多的魚,所以我才讓大家都注意些。”又道,“不告訴他,他就能表現如常,不會被秦黨的人察覺他已經知道,那樣,他才是真危險。”
因為有用會留著,沒用了自然會被清除,康岱等人點點頭。
“這件事,要不要告訴殿下?”康岱想道,“她是青霞先生的弟子,總免不了去見。”不由再次握緊了手,太危險了。
陳盛道:“她去青霞先生那裡多嗎?”
康岱搖頭道:“不多。”又含笑,“殿下一直安靜讀書,每日只來往住所與國子監。”
安靜讀書?陳盛看他一眼,先傷了秦梅,後殺了段山,無人知曉,還真夠安靜的。
“還是不要告訴她了。”他道,“她知道了難免會擔憂失態,反而可能被秦黨的人察覺,不過也不用刻意阻止她與青霞先生來往,她是青霞先生的弟子,就做弟子該做的事,反常才為妖。”
康岱等人點頭應聲是。
陳盛看著窗外嫩綠的春色,道:“秦黨等人以不動應動,我們也正需要他們不動來準備我們的動,大家靜待會試結束吧。”
......
......
康岱坐著馬車來到國子監,遠遠的就看到有三個少年並行,考期臨近不管有沒有用,大多數人都開始整日苦讀,國子監外比往日更加安靜,這三個少年走在那邊很是顯眼。
春光漸盛,這三個少年一青衫一白袍一黑衣,個頭雖然高低不同,但身姿俊秀只看背影就分外亮眼。
康岱並沒有覺得賞心悅目,而是精神繃緊。
“秦梅什麼時候來了!”他低聲道,又再次感嘆秦黨勢力不容小覷。
“大人,不用擔心,看他們這次沒有爭執打鬧。”親隨低聲說道。
康岱從挑起的縫隙看去,那三個少年的確是步伐灑然翩翩,不知道說了什麼,索盛玄笑起來,而側頭的薛青亦是微微一笑。
“殺人犯,沒人發現你很得意啊。”秦梅道。
薛青道:“秦少爺不要妄自菲薄。”
索盛玄嘻了聲擠過來道:“青子少爺你是罵他不是人嗎?”
薛青含笑點頭:“是啊。”
索盛玄哈哈笑道有趣,秦梅冷笑:“這種言語便宜佔了有意思嗎?”
薛青再次點頭道有啊。
索盛玄道:“青子少爺,你不擔心七娘會舉報你啊,你要知道他爹是秦公爺啊。”眼睛亮亮,青子少爺不管什麼時候遇到什麼事都不害怕。
薛青道:“不擔心啊,秦少爺嘛。”
索盛玄道:“你覺得他人品好,相信他不會告你的嗎?”果然是英雄相惜啊。
薛青沒說話,秦梅將索盛玄推到後邊去,道:“不要聽他說話,滿嘴胡說八道,他不擔心是因為我是秦少爺,舉報他是不稀奇不意外又理所當然所以無所謂的事。”
有仇嘛,京城人人皆知,舉告栽贓陷害仇人有什麼稀奇的,更何況是有權有勢隨意敢燒人房子為樂的秦小公爺......反正也不可信。
薛青笑而不語,索盛玄恍然,依舊歡喜,還是英雄相知嘛。
三人說話腳步不停很快就到了國子監門口,門口一叢老柳樹,二月春風裁出的細葉此時已經濃濃。
秦梅忽道:“打些柳葉。”
話音落索盛玄道了聲好,人已經一步跨出躍起,伸手扯住了垂下的柳條,似是輕輕一拽,那老柳樹卻如同被人大了一拳抖的如同篩糠,柳葉如花瓣在三個少年四周翻飛.....康岱一時間看不清眼前,不由眯起眼,見那薛青與秦梅似是要躲避柳葉揮袖,揚的柳葉更是亂飛。
這些頑皮的少年。
康岱馬車駛過來,掀起簾子重重咳嗽一聲,柳葉紛紛落地,三個少年在柳樹下站定看過來。
薛青施禮道了聲大人。
索盛玄笑嘻嘻跟著施禮,秦梅挑眉不動。
康岱也不跟他一般見識,點頭道:“國子監裡外不得打鬧,不要擾了大家讀書。”
薛青應聲是,索盛玄亦是跟著應聲是,康岱放下車簾從開啟的大門進去了,親隨回頭見那三人站在柳樹下沒有再玩鬧。
“放心吧大人沒事。”他低聲道。
康岱在內嗯了聲,一開始還擔心秦潭公的兒子在這裡殿下危險,現在看來還是在這裡安全,青霞先生...真是太危險了離遠點吧,康岱搖搖頭。
馬車遠去。
秦梅抬手從脖子上拿開,衣袖垂下露出白玉般的手指,其內夾著兩片薄柳葉,翠綠上有點點嫣紅。
索盛玄看向他的脖子,道:“呀,割破了一點。”又看薛青,薛青的脖子上並無傷口。
薛青將手抬起,袖子滑下露出纖細的手腕,她的手指裡也夾著片柳葉,遞到索盛玄面前,認真道:“我的割破了這裡。”手背上一道劃痕,亦是有血跡滲出。
索盛玄哦了聲道:“那就是你用手擋住了脖子接住了柳葉,而七娘呢則在柳葉刺入脖子的時候夾住了,所以還是青子少爺你快一步。”眼睛亮亮滿是歡喜傾慕,“青子少爺你好厲害。”
薛青含笑道:“哪裡哪裡,一般一般。”
秦梅冷笑道:“倒要看你能一般到什麼時候。”
薛青不急不惱:“定不負秦少爺所望。”
正說話有馬車聲傳來,同時有人喊了聲青子少爺,三人都轉頭看去見一個少年從一輛車中探身揮手。
薛青抬手道了聲兆子少爺。
蔣兆子下車,看了眼秦梅和索盛玄,道:“伯父和人在吃酒,讓我請你來。”又介紹大多數都是那日在聽雨樓被打斷宴席的人。
薛青應聲是,對秦梅和索盛玄施禮,索盛玄含笑還禮,秦梅抬著下巴冷眼,薛青也不再理會他轉身和蔣兆子走開了。
請薛青上了馬車,蔣兆子在後又回頭看了眼,見黑衫白袍少年還站在原地,但沒有看他們,而是低聲說什麼,他認得那個是秦梅,也並不像外界傳的那樣秦梅與薛青不和,看適才二人在一起氣氛很愉悅啊,所以其實不過是少年人意氣之爭,沒什麼大不了的。
車廂裡薛青坐好幫他掀起了車簾,蔣兆子收起亂想上了車。
這一次蔣顯宴請的地方不是聽雨樓,段山死後聽雨樓雖然無辜,無奈宋元怒火無處發洩,被隨便尋個罪名關了。
京城裡酒樓多的是,隨著背後的靠山起起落落也很常見,這家沒了還有別家去。
.....
.....
“薛青,將上次沒做完的詩詞做完吧。”
伴著一個男人這句話,包廂裡的說笑聲絲竹聲都停下來,所有的視線都凝聚到剛坐下的少年人身上。
蔣兆子在一旁陪坐被看的有些不安,薛青神情平靜,略有些拘束道:“那日的忘了,現在也想不起來了。”
屋中的人便都笑起來。
“到底是少年人。”
“那場面的確嚇人。”
蔣顯也笑了笑,道:“那就重作來,慢慢想。”吩咐給薛青蔣兆子佈菜,薛青也不客氣和蔣兆子吃了起來,廂房內繼續先前的說笑歌舞。
走出房間的酒樓管事擦了把汗,神情一陣青一陣白,口中還念念什麼。
“六爺,怎麼了?”旁邊的夥計不解的問道,莫不是因為屋子裡坐的人都是大官?不至於啊,京城的酒樓大官權貴隨處可見啊。
管事道:“那個少年來了。”聲音裡幾分畏懼不安。
少年?原來不是被官員嚇到,而是被少年....夥計就更不解了。
“那個薛青啊。”管事壓低聲道,“要作詩了。”
文官讀書人嘛,吟詩作對常有的。
“但是這個薛青,可是傳說中一作詩就死人的啊。”管事愁眉凝結。
夥計愕然:“不會吧,哪有這樣的。”
旁邊有夥計湊過來道:“噯,這可是真的,你忘了聽雨樓了?當時在聽雨樓,就是這薛青在作詩,才作了一句,那段山就死了。”
什麼啊....
“不止段山啊,先前的宗周,廖承,可都是得過他的詩的,結果呢,都斷送了命。”管事道,看著眼前的酒樓大廳,此時午後不是最熱鬧的時候,但也是濟濟滿堂,他的視線掃過人群,緊張不安,這裡面誰會死?
“六爺,你們想多了。”夥計失笑道。
“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。”管事整容道。
有小夥計蹬蹬跑來,神情略有些慌張:“六爺,六爺,那薛青開始作詩了。”
開始了!管事的一瞬間繃緊了身子,見他如此,原本不信的夥計們也都緊張起來。
怎麼辦!啊!好慌!
“盯好了。”
“快告訴大家都盯好了。”
低低的命令瞬時在酒樓裡散開,夥計們也隨之遍佈。
有剛進來的客人看著兩邊肅立的夥計,些許驚訝,回頭問同伴:“今日來了什麼要員嗎?怎的如此肅重?”
......
......
包廂門拉開,笑聲傾瀉,樓道里變得熱鬧。
“蔣大人,此局盡興啊。”
“不盡心不盡心,當再約。”
“不如改日去城外賞春。”
說到這裡一眾人回頭,看著站在後邊安靜而乖巧的兩個少年人。
“薛青啊,還要一起來,再作佳句。”
“還有這位....兆子少爺,雖然生澀,但詩詞格局不俗,一起來。”
大家紛紛說笑道。
薛青含笑應聲是,蔣兆子忙也跟著應聲是,眼神難掩興奮,雖然跟著大人們一起不如跟同伴少年們那樣有趣自在,但他已經十六歲了,不再也不會永遠是少年了。
在兩邊夥計恭敬的相送下一眾人下樓,剛到大廳樓上傳來高亮的喊聲。
“三次郎。”
聽到這個聲音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,連蔣顯都記得,回頭看了眼,見樓梯口湧來一群少年,擠在一起嘻嘻哈哈招手。
長安府的那些人。
蔣顯看薛青道:“去吧。”又肅容,“考期臨近,不得耽於玩樂。”
薛青施禮應聲是。
蔣顯見在一旁躲閃的蔣兆子,微微皺眉:“你也去吧。”
蔣兆子歡喜應聲。
男人們看著兩個少年向樓梯返回走去,笑著感嘆一番少年時便離開了,酒樓裡並沒有安靜下來而是更加熱鬧。
“三次郎,你可把酒樓的人嚇壞了,不對,把京城的人都嚇壞了。”楚明輝笑道,堵在樓梯口居高臨下看著薛青。
薛青在臺階上站住腳,道:“我越來越厲害了啊。”
少年們都笑起來,薛青可是不謙遜的,只會比你更誇自己。
“你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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