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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5章 邪教(2/3)

作者:无主之剑
,因为他的人格变坏了?”

洛桑二世沉默了很久。

“不止如此。”

泰尔斯不去听心里的声音,努力回到当下。

“就在,就在米迪尔归来以前……”

血族杀手再度开口,情绪复杂:

“在我被囚困边疆,漫漫服刑,最绝望,最痛苦,只想消失于世自我毁灭的时候——我遇到了特恩布尔。”

泰尔斯和希莱对视一眼。

“你们的老帮主?”

杀手摇摇头:

“那时他还不是帮主。”

“直到他攀上了凯文迪尔的高枝?”希莱道。

洛桑二世笑了。

“他?攀高枝?”

杀手冷笑一声:

“特恩布尔是个很特别的人,相当特别。”

洛桑二世眯起眼睛:

“他嘲弄一切,嗤笑一切,看轻一切……别说是那些位高权重却猪狗不如的大人物们了,哪怕是某些美名传扬的清官贤吏青天老爷,哪怕是在人人眼里英明仁厚的贤君圣王们,那些即便是苦哈哈们都忍不住歌功颂德的大完人……”

“不是‘忍不住’歌功颂德,只是不得已。”

泰尔斯神情恍惚,不知不觉把心里的声音复述出来。

“什么?”希莱扭过头。

洛桑二世也皱眉看向他。

只听泰尔斯幽幽道:

“我是说,如果人们不尝试着逼自己去歌功颂德,或者说,逼着自己顺应歌功颂德的逻辑,逼自己相信‘清官贤吏贤君圣王’的桥段,逼自己相信坐在权力顶峰的必是个圣人完人,或至少是个好人,逼自己相信眼前的不公和苦难都是偶然的暂时的,总有一天会被青天大老爷们以下凡私访的方式弥补,并在左右附和的欣慰鼓励中找到同类,一起逼自己相信生活能变得更好的话……”

泰尔斯怆然叹息:

“那这日子,该有多难过啊。”

洛桑二世默然不语,希莱则微微蹙眉。

“你怎么了?”

泰尔斯回过神来:

“没事,就是……突然有些感慨。”

也许是米迪尔的经历和悲剧,让他心有所感。

洛桑二世冷哼一声,回到主题:

“至于凯文迪尔,或璨星王室,你们所谓的那些‘高枝’?为了生存和利益,特恩布尔也许会攀,但他从不会觉得它们有多了不起,有多高贵,有多神圣不可侵犯——放在红王时代,他也许会是个藐视宫廷,自在快意的绿林好汉。”

泰尔斯感觉到,血族杀手说这话的语气神情都颇为复杂,既有不屑,也有惋惜,似乎还有那么一丝……佩服和羡慕?

“但他不在那个时代。”希莱道出关窍。

“说对了。”

洛桑二世缓声承认:

“他不在。”

他不在那个王国纷争朝野对垒,江湖浩瀚波涛汹涌,诞生无数草莽传奇的红王时代。

他所在的时代,宫廷幽深,王国巍然,权力和统治早已深入每一个升斗小民的血脉骨髓。

它们早已潜移默化又不可阻挡地,把王国里的每一个角落,都变成宫廷规制的复刻品、贮粮仓,乃至化粪池。

没有例外。

所以特恩布尔也随之进化——或者说,畸化了?

“无论利益、局势、冲突,在权力的倾轧中,特恩布尔每每都能看透关键的节点,”洛桑二世神情惘然,“面对不同的对手,他都在利用、依附和背弃之间转圜自如,进退有据,手段之高深,行事之熟练,我望尘莫及,好像他生来就该在权力中拨浪弄潮,甚至我有时候想过:如果当初在那个小侍从位置上人的是他,想必能走得更高,更稳,更顺遂。”

至少不会这么……失败?”

“你真这么认为?”泰尔斯表示怀疑。

洛桑二世瞥了他一眼,表情玩味。

“至少,特恩布尔用他的态度和手段,帮我明白了某些道理。”

血族杀手冷笑道:

“虚伪也好,真诚也罢,仁厚也好,阴险也罢,我的遭遇,跟顶头上司,跟米迪尔是什么样的人压根无关。

“哪怕他真的是个大好人,大圣人,哪怕他不是个会用一脸抱歉的笑容,用温和宽厚的语调,摆弄压死人的道德准则去逼人送死的家伙……

“难道我的遭遇就会更好,就会得到救赎和保护吗?我的命运,就会有所改变吗?

“难道朝野内外,那帮围着他和他的家族,围着王座嗡嗡响的苍蝇们,他们不会一如既往地蹲在肮脏的阴沟里谋算,只等着像我这样的人在靠近他之后受伤倒下,就扑上来食腐分尸吗?”

洛桑二世一连串的反问,让泰尔斯和希莱双双皱眉。

“想通了这一点,我就再也不需要那位人人称颂,恨不得为之效死的完人米迪尔王储来可怜我,来拯救我了。”

“而我也想起了那一天,”洛桑二世冷冷道,“在选将会上的赛场上,贺拉斯对我说过的话。”

泰尔斯和希莱一愣,茫然对视。

唯有血族杀手表情阴翳,死死盯着天花板上的无尽漆黑。

【用尽全力……证明……证明自己能成为我们家族的剑……我们王国的棋子……成为有资格向我,向我们,向王国尽忠效死的……骑士……】

“那一场决斗,我输了。”

洛桑二世轻声道:

“但不知从何时开始,类似米迪尔那样的话术和姿态,无论说话的人有多么情真意切,多么礼贤下士,多么魅力非凡,都无法再让我甘心下拜,而只能令我反胃作呕。”

泰尔斯默不作声。

“甚至……米迪尔他越是圣人,越是完人,越是好人,越是……那他在那个位子上,就会吸引更多的人——无论是扑火的飞蛾还是食腐的苍蝇,带来更多更糟的悲惨剧。”

他停顿了一会儿,闭上眼睛。

地牢里安静下来。

“所以这才是你不再回去的理由,”泰尔斯缓声道,“不再回去王储身边,甚至不再回去华金身边。”

不再回到骑士的世界。

不再回到过去的生活。

“你知道,我一度很羡慕特恩布尔,认为像他那样的蔑视态度,和他那样的灵活手段,才是面对权力的最佳方式。”洛桑二世突然道。

“一度?”希莱挑挑眉。

“直到看见他的下场——连同我的下场。”

洛桑二世幽幽道。

“于是我现在更明白了:哪怕离开了高处,哪怕藏在最底层的角落,哪怕最聪明的人,在权力的浪潮中得心应手的人,”洛桑二世冷笑着,“也逃不过权力的诅咒。”

也不免被卷入其中,被磋磨得面目全非。

泰尔斯不禁心生感慨。

“或者更糟。”

“泳者溺于水,”凯文迪尔大小姐叹息道,“特恩布尔逃不过权力的诅咒,在权力的浪潮中翻覆,不为别的,也许正因他在权力的浪潮中得心应手。”

也许,无论是得心应手,抑或狼狈翻覆,都是权力的诅咒。

泰尔斯心中的声音默默响起:

不过一体两面罢了。

“还因为那不只是权力,不只是一根根控偶的弦线或囚困的锁链……”

泰尔斯缓缓开口,把心底的声音说出口:

“更是体系,系统,结构,环境,脉络,场,域……无论你想怎么叫它。”

希莱和洛桑二世双双沉默。

泰尔斯叹息道:

“因为它无所不在,哪怕无人知晓。”

不因你是国王还是乞丐而稍歇。

不因你是智者还是愚者而豁免。

“泰尔斯?”

希莱的呼唤把泰尔斯从思绪中拉回。

该死,走神了。

王子看向眼前神色恹恹的血族俘虏,连忙收拢思绪。

“所以,在离开闵迪思厅之后,你心灰意冷,加入了特恩布尔麾下,但早在翡翠城易主之前,你和特恩布尔就败亡了,”泰尔斯理了理时间线索,“那我猜,老公爵伦斯特遇刺的真相内情,无论你还是特恩布尔,都与之无关,至少所知寥寥?”

洛桑二世目光灰暗,一动不动。

“这还用问吗?”希莱抱起手臂,但话语不再如之前咄咄逼人,反倒多了几丝无奈可怜,“你看他这一问三不知的……”

“那个凶手。”

出乎意料,洛桑二世突然出声,打断了希莱。

“那个被索纳子爵收买,刺杀老公爵,结果落网招供的凶手,波尔温,”血族杀手缓声道,“我认识他——生前认识。”

生前……

你生前还是他生前?

泰尔斯把这句不合时宜的话掐断在嗓子里。

“就是你这趟回来,干掉的那个黑帮拳手,小波尔温的父亲?”泰尔斯回忆线索。

“看在过去的份上,我本想饶他儿子一命的,”洛桑二世承认道,“但似乎费德里科不这么想。”

泰尔斯和希莱对视一眼。

“很好,你认识杀害老公爵的凶手,所以?”

“老波尔温,他最早是特恩布尔从外面联系来的雇佣杀手,”洛桑二世道,“目的是为了分担业务压力——或者用人话说:牵制我。”

“血瓶帮曾是索纳叔叔在管理……所以他有路子收买这个凶手咯?”希莱问道。

“一个能用来牵制你的雇佣杀手,想必他很厉害?”泰尔斯问道。

洛桑二世看看王子,再看看大小姐,面对两个侧重点不同的问题,他最终只回答了他知晓答案的那个:

“还可以吧。”

泰尔斯和希莱对视一眼。

他们来不及疑惑对方回答的是哪个问题,血族杀手就再度开口。

“但以那时的空明宫,尤其是以公爵起居室看似松散实则森严的守备而言……”他冷哼一声,“就老波尔温的身手,别说突破防卫了,连潜入靠近都难。”

“你怎么知道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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