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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6章 一个漏网的都没有(1/2)

作者:上山打老虎额
 亦失哈回到了行在的时候,便听到了那妇人刘氏凄厉的哀嚎。

这妇人口呼道:“这怪不得贱妇,都是他们授意的,教贱妇听他们行事,便有好处。贱妇区区弱女子,否则怎肯宁愿污了清白呢?”

她嚎啕大哭,宛如此番不是诬告他人,而是遭了天大的委屈一般。

亦失哈只听的脑壳发疼。

紧接着,又传来那耆老的声音,这七老八十的人,原本还气喘吁吁,现如今却好像一下子中气十足起来:“老朽,老朽也是被他们所蒙蔽……是这知府陈佳,就是这陈佳教唆老朽的。陛下……老朽年迈,已是老眼昏花,哪里明白什么事理,不过是被人挑唆,实在……实在……”

说着,他呜咽着。

转瞬之间,这诬告者好像一下子统统成了受害之人。

只有陈佳与其他府衙的官吏,一个个脸色惨然。

朱棣勾唇冷笑,看着这些人的丑态,眼中掠过厌恶,不禁道:“真相是什么,是什么?”

不等陈佳张口。

后头的饶州府同知便已拜下,道:“陛下,真相……真相乃是……府衙里,故意以斡旋的名义,请了铁路司的官吏来,而后……设下陷阱,借故狠狠教训一顿。”

朱棣听罢,脸色铁青,厉声道:“为何如此?”

陈佳脸色难看至极。

这时候,其他说不说,都不紧要了,有的是人想要代替他说。

可这时,陈佳突然怒吼一声:“因为铁路司这样下去,饶州府……将死无葬身之地!这样放任下去,多少土地都要荒芜,无人耕种,府城之内,百业萧条,百姓统统去了铁路司。而饶州,却成了死城!难道………铁路司将百姓移至铁路沿线,而放任府县衰亡,就是陛下的初衷吗?”

他越发激动地道:“去岁迄今,饶州府城内,尚有七千九百户军民百姓,而如今只剩下了三千七百户,人口迁徙之众,教人瞠目结舌。府城如此,下头的各县更是如此,饶州府下的尊桥乡,原本有户三千九百户,而如今,他们扶老携幼,被铁路司所鼓动,最后所存民户不过两千出头。”

他嘴唇哆嗦着,继续道:“少了这样多的百姓,多少土地要荒芜,这大好的良田,无人问津,人人都往铁路司跑。朝廷的税赋,今岁府里征收到了现在,也不如往年的一半。这铁路司……在一日,饶州府就永无宁日!”

他一改方才的惶恐之色,说的大义凛然,振振有词。

朱棣听罢,冷漠地看着他,却不发一语。

张安世竟有了一丝错觉,倒像是这陈佳非但不是一个诬告和用心险恶杀人的赃官,反而像一个忧国忧民的士大夫了。

此时,陈佳接着惨声道:“土地荒芜,百姓颠沛流离,粮产减少,而粮赋也随之消减,人心惶惶,这就是臣在饶州府这一两年来的感受,臣若是坐视不理,那么这知府……岂不成了笑柄?知府的职责,乃上报国家,下安治下黎民,臣又如何没有作为?”

他这一番厉声反问,反而将许多人镇住了。

张安世厌恶地皱了皱眉头,只觉得这家伙是在狡辩,可毕竟心中词穷,倒是一时不知怎么反驳。

朱棣则继续冷冷地看着陈佳。

不得不说,陈佳这一番话,却总算是将这些即将要反水的官吏,乃至于那妇人刘氏和耆老,都镇住了。

他们显然本就认同陈佳的,虽是诬告,却在陈佳一番义正言辞之下,仿佛自己所做所为,实乃是忠肝义胆,此时便都噤声,不再推脱责任。

就在这短暂的沉默之后,有人不由轻笑一声。

众人看去,却是胡广。

胡广信步而出,除了嘴角那带着几分嘲讽之意的轻笑,他今日的脸色显得十分冷峻,双目不带着几分愤然,张口道:“当真如此吗?”

陈佳的额头上滑下了一滴冷汗,却硬着头皮,咬牙切齿地看着胡广,在他看来,今日的满盘皆输,尽是因为胡广这叛徒的缘故。

此时只恨不得生啖胡广之肉。

“怎不是如此?”

胡广道:“大好的良田,无人去耕种,以至粮产大减,那么我倒想问一句,我大明子民,世世代代,都仰赖土地为生,不知多少百姓,只擅农耕,这大量肥美的农田,就在此,他们为何不去耕种,却宁愿背井离乡,去做苦力?”

陈佳听罢,道:“自是因为……因为铁路司蛊惑……是因为……”

胡广却是打断他,大喝道:“我看不尽然吧,陈知府既说是铁路司蛊惑的缘故,难道这无数的百姓,统统都愚蠢的不可救药?若只是蛊惑,难道他们竟会愚蠢到这样不识好歹吗?”

陈佳:“……”

胡广冷笑道:“大量肥美的土地,无人去耕种,你身为知府,不去寻找真正的原因,却将其强加于铁路司和无知百姓身上。就你这般,也敢自称父母官?百姓倘若当真有肥美的田地可以耕种,耕种的粮食,尽为自己所有,无需徭役,无需佃租,只需上缴朝廷一些钱粮,便能富足的过太平日子,谁肯背井离乡,又谁肯携妻带子,如流民一般,往铁路司那儿去?”

陈佳道:“胡公此言是何意?”

“就是老夫说的意思。”胡广道:“百姓困苦,你不自知,百姓不得不背井离乡,伱不去寻找真正的原因,所痛心的,不过是因为百姓统统离了乡土,而使当地士绅的土地无人租种,这就是你所谓的大仁大德,是你的职责吗?你心心念念的,哪里有百姓?不过是……这饶州府内,这数百上千家的士绅而已!”

“现在因为他们的利益受损,你穷途末路,因而设下奸计,想要杀害铁路司的官吏,事发之后,畏罪,便又暗中组织人进行诬告。这样丧心病狂,如此无耻卑劣,竟也敢在陛下面前,妄称父母官。你这般的人,便是禽兽也不如,竟还敢在此狡辩。”

陈佳额上大汗淋漓。

胡广却不打算就此罢休,气腾腾地继续道:“世上最恶之人,非只是滥杀无辜之莽汉。而恰恰是尔等这般,一面杀戮,一面将人推至万劫不复的火坑之中,却还靠着巧舌如簧,靠着肚子里的那些文墨,奢谈大义的无耻恶徒!”

“滥杀无辜的恶人,至少尚且还能教世人知晓他本来的面目,使人对其唾弃。而似你这般毫不知耻的卑鄙的小人,却总是能用伪善来蒙蔽无知之徒,用以来达成你的险恶目的。”

陈佳张着嘴,似乎想反驳,却竟是哑口无言。

胡广继而道:“陛下,此案之中,以陈佳为首的恶官恶吏,最是无耻,朝廷当严惩,以儆效尤!臣以为……陈佳之罪,罄竹难书,当族灭以警惕后世之人。”

此言一出,令朱棣也不由得精神抖擞起来。

他深深地看了胡广一眼。

心里却不由得叹息。

这时候,朱棣觉得胡广,确实有很多过人之处。

当然……朱棣显然也看出了胡广的另一面。

那即是,在胡广如此愤恨的情况之下,居然……还是选择了宽容。

是的,表面上,胡广恳请陛下针对陈佳进行族灭,这固然是最严重的惩罚。

可不要忘了,陈佳的党羽可不少,这一件事,也不是一个陈佳,就能办的出来的。

照理,此番如此严重的诬告,而且还属于合谋,死伤的人,更是铁路司的命官。若是严惩,所有牵扯此事的人,只怕都要族灭,一个都别想跑了。

偏偏胡广只恳请陈佳族灭,某种程度来说,也是在告诉朱棣,陈佳乃是匪首,应该极刑,至于其他的党羽,惩罚必定要次一等。

朱棣目光一转,眯着眼,看向陈佳,眼中迸发着深深的冷意。

陈佳此时,就好像被胡广剥光了壳的鸡蛋,似乎连最后一层的道德遮羞布,竟也没了,此时心里不禁恐惧万分。

族灭二字,更不啻是晴天霹雳,以至他方才的理直气壮,终于不见踪影,继而出现的,却是深深的惧意。

他在惧怕之中,战战兢兢地道:“臣万死,恳请……陛下从轻发落。”

他声音颤抖,带着祈求。

朱棣断然道:“准胡卿所奏,为以儆效尤,诛灭其族。”

陈佳听罢,骤然觉得自己浑身已成烂泥,竟一下子瘫了下去。

那妇人和耆老更是恐慌,慌忙请罪。

朱棣却不理会他们,转而对亦失哈道:“外头的人证,可都尚在否?”

亦失哈随即道:“陛下,臣再去一去。”

当即,便出了行在,过不多时,便小跑着回来,手里已拿了一本花名册来。

亦失哈将花名册奉上,边道:“陛下,此乃所有要为知府陈佳做伪证的名册,有名有姓之人,计三百七十二人,皆称当地街上铁路司人员行凶时,他们在街上亲眼所见。”

朱棣接过了名册,只轻描淡写地扫视了一眼,语带嘲讽地道:“看来,一个都没有冤枉他们了?”

亦失哈道:“奴婢害怕有人被冤枉,所以登记时,教人盘问过,是否是来做证的,又是否要证明……铁路司人员行凶,这些人……统统都煞有介事,说是如此。”

朱棣淡漠地点了一下头,随即道:“人拿住,转头去抄他们的家,将他们一家老小,统统刺配……”

朱棣在此顿了顿。

张安世一下子来了精神,忙是仰起脸来,一副陛下看我,陛下看我的神情。

朱棣漫不经心地道:“刺配新洲吧。”

张安世浑身舒坦起来,心头就像一下子灌了蜂蜜一样甜。

又多了三百多户人了呀!

可别小看这三百来户,户和户是不一样的。

寻常的百姓,一户人家可能就几口人,可若是某些根基深厚的家族,这一户人家,分大房、二房、三房、四房,即便是儿子,也分嫡子、妾生子、婢生子,再加上,不少人为了攀附这样的家族,往往落户其家中,有的人家,一户足足数百口。

而不出意外的话,这些所谓的人证,他们的户口本都比较厚实。

这才是张安世所期待的主要原因。

张安世立马道:“陛下如此信重臣,臣……实在感激涕零,请陛下放心,臣一定好好管教他们,教他们知晓……诬告他人的下场。”

朱棣对此,不甚感兴趣,这大明……自开了海,有一个巨大的好处就在于,原本不值一钱的人力,如今变得如此吃香。

要知道,以往朝廷最担心的,就是百姓变成流民的危害,可现如今,反而唯恐人力不足,哪怕是罪犯,也成了香饽饽。

而那妇人与耆老听罢,却早已面色惨然,很明显,他们的户口本也比较厚实,虽说免了族灭的结局,可在他们看来,一个户口本厚实的家族,突然要刺配万里之外,这几乎和族灭,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了。

耆老只觉得眼前一黑,没想到,行将就木的时候,还要贻害子孙。 <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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