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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5章 张公子请客 诸公买单(1/2)

作者:上山打老虎额
 被褥和衣物发放的时候,开封东城这边热闹极了。

哪怕衣物不多,有些人还没有领到,可对于这些曾经九死一生之人而言,也意味着盼头。

他们有了一种信赖之感,仿佛一下子,有了依靠,对未来,也不再只有恐惧。

于是少年郎们读书,妇人们纺织和缝补,男子们或为护卫,或去负责运输粮食,又从中挑选出了医、工、乐等人出来。

这里开始有了许多民宿。

紧接着,道路和垃圾也经过了清理,甚至连茅房也已有了。

在茅草屋之间,甚至铺上了碎石,哪怕是下了雨,也不害怕泥泞。

医药所,皮匠所,铁匠所甚至代人写书信的邮政所纷纷拔地而起。

伙食已越来越好,现在已不再吃粥了,最先得到了改善的,乃是劳力。他们现在一日三餐,除了清早的稀粥之外,其余时候,则都是干饭,且是白米。

一个百户的护卫,调拨走了五十人,往粮道那边的必经之路去防贼。

其余五十人,依旧在原地继续操练。

听闻开封其他各处城门,大抵也都是如此。

是了,劳动之余,便是在阔地那儿,大家席地而坐,在这儿,有人烧了开水,在开水里,甚至掺了一丁点的茶叶。

这茶叶粗劣,几乎不值几个钱,可让这开水里有了一丁点儿的茶味,却依旧大受欢迎。

大家或坐在石上,或是索性席地而坐,便有半大的小子,端着粮队那边一并送来的最新邸报,在那朗读。

这半大的小子,年纪较大一些,多是学习最好的。

因而,人们除了啧啧称奇的羡慕的看着这个半大的孩子,一面却也在劳累之余,听一听朝廷的动向。

什么皇帝今日干了啥,发了什么诏令,训斥了谁。

亦或者,芜湖郡王殿下下了什么命令,如奉旨决心保障大灾军民之类的话。

又或者在哪一处,查知某地赈济不力,锦衣卫拿捕。

今日更有一则教人觉得有意思的新闻,太子殿下随模范营,至关中,协助赈济百姓。

这些消息,从前对人而言是极遥远的,能读书的人本就凤毛麟角,且报纸昂贵,邸报中发生的事,似乎也和自己没有关系。

他们与朝廷唯一的联系,大抵就是当地的地保和甲长们打着朝廷的名义来催粮了。

而现在,他们才慢慢了解到朝廷是个什么样子,皇帝老子也不只是成日都在宫里吃烙饼和睡娘们。

至于有人贪墨了本该赈济他们的粮,自是教人不禁为之咬牙切齿。

这种痛恨,真是深入骨髓之中,一次次的大灾,不知多少次,教在此的人妻离子散,那种挨饿的滋味,真是刻骨铭心,以至于每一次放粮,人人都是狼吞虎咽。

饥饿的记忆是最恐怖的,因为即便有一日,你不再挨饿,回首那不堪的岁月时,也不禁为之如芒在背,那肚皮的肠胃,即便已填饱了,却隐隐好像在蠕动,给人一生带来饥馑之感。

念报的孩子念的磕磕巴巴,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稚嫩,可这声音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,教人慢慢地消化掉了戾气,内心平静下来。

有时,会有文吏来,在读报之后,进行讲报,讲的无非是,遇到了这样的情况,太平府会怎么干,皇帝会下什么旨,芜湖郡王殿下会下什么诏令。

当然,说这些是枯燥的,这种专门负责宣讲的书吏,也会在这其中,穿插一下小故事。

什么大海,什么汪洋,四海之地的土人,还有栖霞的蒸汽机车云云。

大家聚在一起,有震惊,有低声嘀咕,一面喝着劣茶,一面脑子里,努力地去想象这书吏所描绘的世界。

老于世故的人,觉得这些东西,不足为信,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所在啊。

可刘建业席地坐在其中,安静地听着,眼里却发着光。

他和绝大多数的青年和少年一样,都对此深信不疑。

一场大灾,让他失去了自己的母亲,迄今还未从悲痛中走出来,如今,这些自太平府来的人,听闻是奉王诏而来,却给了他这辈子最大的依靠,让他对未来有了一丝奢望。

领着他的两个大夫,也是太平府来的,偶尔他们闲谈之中,也总能听到一些细碎的新鲜事,于是不知不觉间,好像有一颗种子,埋入了他的心里,悄然地生根发芽。

只是这边的景气。

却已让人开始慌了神。

粮价其实倒还维持住了。

可迄今为止,购粮者寥寥无几。

这样高的粮价,在开封各处,却可免费吃粮,这些百姓,一个个吃的肚子鼓囊囊的,到了傍晚,还一道中气十足地唱歌。

傻子才花钱买粮呢,更何况还想大价钱出售的!

到了这个地步,心烦气躁了多日的周举人等人,终于坐不住了。

这一次,他们几乎黑着脸,一并抵达了府衙。

知府刘进,见着这一张张沉如墨汁的脸,也觉得头痛无比。

他这知府,如今还能管个啥?城中的事都管不明白,至于城外?出门就是锦衣卫和模范营带着的护卫队,哪一个差役都不敢造次。

即便是差役,也有不少人跑了。

在这当差,倒是能勉强糊口,可架不住外头是白米饭。

即便当差的不去吃粮,这一家老小,也都跑了干净。

他们毕竟是贱吏,连正经的编制都没有。

还有人吃了粮回来,冲着人大谈下吏也录入吏簿,还可做官,说的有鼻子有眼,甚至还说,有一个小吏,现在都做知府了。

又四处说什么当官未必要科举,什么孩子可读书识字,有人给你请先生。

这消息传到了知府的耳里,刘知府勃然大怒。

古人,尤其是读书人,治吏是很严苛的。

他们认为小吏天生卑贱,最擅投机取巧,为官者必须严苛对待。

而至于某些不安分的言行,更是大忌,当下便命人将此人痛打一顿。

可这没什么效果,那人被抬走,府衙里又在传,是去城外的医药所治伤去了。

这般一来,府衙里的差役,就更加觉得没什么意思。

甚至有时候,若是要捉拿什么人,锦衣卫根本不和知府衙门交涉,只需寻一个差役,那差役立即便呼朋引伴,主动请缨,代为效劳。

倒是知府的命令,即便是恫吓,大家也觉得没什么意思,能混就混,不能混,可能第二日人就无影无踪了。

刘进听了周举人的埋怨,想到这些时日府衙里发生的事,多日的怒气像是积累到了一个顶点,直接拍案而起,勃然大怒道:“人心浮动至此,这百姓还怎么安分守己!”

他气恼不已地痛骂着。

周举人见他如此,便觉得有戏。

于是,这周举人摆出一副悲痛的样子道:“府君,学生直言了吧,再这样下去,便是要将学生人等置之死地啊。现如今,咱们的粮仓都已堆满了,这么多粮食,每日储存的损耗,就是不小的开支,可现在……却是一粒米都发售不出,这不是要将我等逼死吗?”

周举人顿了顿,接着道:“即便是太祖高皇帝在的时候,虽是严刑峻法,可至少……也认为我等乃朝廷之基石,如今是什么样子呢?说来真是可叹,今日到了这个份上,粮商还有学生人等,真要死无葬身之地。”

刘进皱眉,犹豫地道:“此事……本官能有何作为?哎……”

周举人等人显是急了,个个不再客气,那王锦率先道:“咱们仓里的粮,有不少看是当初朝廷的赈济粮,可这些赈济粮为何会出现在我们的粮仓?这……一旦真相大白,许多事就不好说了。”

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,就算要死,也要拉上你垫背!

刘进脸色骤变,冷冷地瞪着眼道:“尔要威胁本官?”

王锦反唇相讥:“真到了那个时候,只好与府君同死!”

周举人则是含笑,给大家一个台阶下,道:“好了,好了,事已至此,何必要如此呢?都是读书人,有什么话,好好说,慢慢商议。”

刘进脸色微微缓和,却叹口气:“哎……事已至此,得想办法……”

“想什么办法?”

“这……”刘进一脸迟疑,像是在思索着什么。

廨舍之中,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
半响后,刘进终于道:“为今之计,只有继续购粮了。”

王锦气呼呼地道:“我们现在哪里还有银子?”

刘进深吸一口气道:“前些时日,有一些商贾来拜访,说是做借贷的买卖……”

“借贷?”王锦脾气急,甚是不屑地道:“历来只有别人向我们告贷,哪里有我们向别人借贷的道理?府君这些话,不觉得可笑吗?”

周举人也皱眉,显然也不太乐意。

众人更是窃窃私语。

这刘进显然是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,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道:“现在的问题是……若是没有银子,就收不到粮,这粮价就无法维持。可一旦有了银子,将锦衣卫手中的粮购空,那么……粮食就都在手里里,届时还不是想卖多少就卖多少,想售什么价就售什么价?若是百姓无银,还可教他们贱价出售土地,若是再无银子,还可签订卖身契书,或是更高的利息,借贷给百姓。诸公……现在是进也进不得,退也退不得。只有这么一条路了。”

周举人脸色惨然。

连知府也只给他们这样的建议,这显然也说明,便是刘知府,也丝毫没有了办法。

周举人还算冷静,道:“可锦衣卫的粮源源不断……”

“呵……”刘知府冷笑道:“你们上当了。”

周举人先是愕然,而后大惊道:“上当?”

刘知府点头道:“栖霞的消息,前两日,就用急递铺,送到了本府这儿来了。你们猜怎么着?那芜湖郡王,为了筹措粮食,竟是不顾直隶百姓挨饿,不少百姓,为之奋起,听闻,还烧了一个作坊,打伤了许多人。那边闹的极厉害,已是民怨沸腾,他张安世这时候也是自身难保了。”

“自身难保,怎还有这么多粮?”周举人的目光,游移不定。

刘知府道:“这还不简单吗?这就是赌咱们吃不下这么的粮,要挖我们的根。可他这也是兵行险着,要知道,受灾的地方,可是四省之地,数百上千万的百姓,这么多的百姓,他能赈济几时?现在咱们拼的就是这么一口气,一旦这口气继不上,便是满盘皆输,反之亦然。”

周举人挑眉道:“消息当真吗?”

他死死地看着刘知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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